第十章(第5/10頁)

一篇只有千字的小文章,居然讓黃一平寫得跌宕起伏、激情四射,既有革命英雄主義的大氣概,又具蕩氣回腸、催人淚下的人情味兒。其文體、風格類似於古人李密的《陳情表》,內涵、格調則與兒女情長恰恰相反,通篇充滿了催人淚下的悲壯情懷。來賓們讀了,無不贊嘆叫好。梁副書記、蔔副省長讓秘書特意多要了幾份,說是帶回去給身邊人看看,也算是個有創意的教材與樣本吧。

由於把關嚴密,喪事現場確實做到分文禮金、禮品都沒有收,甚至還有些矯枉過正,將蘇老主席以及廖志國老家親戚的被單也退了。其實,按照當地風俗,那些東西雖然最終歸為實物使用,可靈堂上卻是作為挽幛,按理本不當退。

當然,也有些陽城、陽江前來吊唁的官員,或是出於感恩圖報心理,或是希望增進情誼,難免也有試圖悄悄私授者,一律皆由廖志國、蘇婧婧夫婦婉言謝絕,或推給黃一平做耐心細致的解釋工作。

此舉,足令黃一平驚訝且感懷:看來,梁副書記的告誡真起了作用,畢竟錢財事小,政治前途事大。

不過,靈堂前也有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場景,似可稱做花絮一類,有些出乎黃一平的掌控與意料,事後想想不免趣味橫生。

花絮之一:陽城大酒店客房部經理於麗麗,陽城市體育局副局長楊艷,雖然皆是廖志國緋聞女友,卻雙雙於蘇老主席逝世第二天相攜來到靈堂前,與蘇婧婧三姐妹相擁而泣,持續時間長達半個小時。尤其那個於麗麗,哭得聲情並茂、淚飛如雨,若不是旁邊有人一把抱住,居然差點哭得背氣昏厥過去。後來,倒是蘇婧婧先止了哭,反過來安慰陽城來的兩姐妹,說:“人已經走了,哭了也不能復生,還是我們活著的人節哀保重吧。”

前邊說過,一年前蘇婧婧即將赴美之際,曾經北往陽城小住,並公開邀請於麗麗和楊艷逛街、聚會,三個女人演出了一場精彩紛呈的大戲,讓陽城官場反對派跌破眼鏡,有關廖志國生活作風問題的種種民間傳聞戛然而止。那次聚合雖屬初演,可三人在台上皆不怯場,對於各自角色把握完全渾然天成。對此,就是黃一平這種見過些世面的人,也不禁對蘇婧婧更加另眼相看。人家畢竟是大家閨秀、官宦世家,見識過大世面,具備大胸懷。否則,若是換了汪若虹那樣的尋常女子,早就一吵二鬧三離婚,甚至連尋死的動靜都出來了。兩相比較,高下之別豈在天壤?

那次聚首之後,蘇婧婧去了美國,廖志國離開酒店搬到市委大院,一切看似波瀾不驚。其實哩,只有黃一平知道,廖志國隔三差五還會在陽城大酒店的專用套間小憩,接受一下於大美女的貼身服務。或者在酒店網球場上同楊艷切磋技藝,過後再到房間溫習一下英語之類。不過,因為此前有過蘇婧婧組織的那次“姐妹會”,旁人有閑話也說不出口了。而且,於麗麗在陽城大酒店還公開宣稱,她是接受了蘇姐的委托,負責看管廖志國的私生活,監督他少喝酒、少抽煙,同時也順帶把守蘇姐的後院。那個楊艷更有意思,其丈夫,也就是陽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博士,從西部支邊回來後馬上被提為院長助理兼辦公室主任,在醫院裏開始打官腔、邁方步,每天在外邊應酬得醉眼朦朧,早已顧不上妻子陪人打球之類。據說,他還經常關照妻子,有空時應當多陪廖書記活動活動,讓領導輕松愉快一下。

看著三姐妹在靈堂前親密無間的情景,廖志國疲憊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甚至還朝旁邊的黃一平做了個鬼臉。

花絮之二,設靈首日中午,黃一平正陪同廖志國、蘇婧婧送走一批來客,準備出去吃飯,不期然又來一位官員模樣的中年漢子,咕咚一聲跪倒靈前,咚咚咚就是一串響頭,然後竟孩子般輕聲啼哭著呼喚幹爹。黃一平呆立一旁不知所措,即使當家女主人蘇婧婧,鬧了半天也不知這個幹弟弟姓甚名誰,從何而來,由何而哭。廖志國則雙手抱拳,既不下跪或鞠躬還禮,也不上前勸慰,只是遠遠冷眼看著此人表演。如此持續了好半天,廖志國才低聲喝道:“還嫌丟人不夠,跑到這裏現眼!好啦,不要再哭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而且已經同馮市長說了,還回原來的工作崗位。起來吧!”

那人一聽,果然馬上不哭,起身抹抹眼淚,本來還想再說幾句什麽,一看氣氛不對,訕訕退了。

看著來人走出大門了,廖志國才提醒蘇婧婧:“怎麽就忘記了?這人不是當年和我一起在鄉裏搞農技的小李,後來看我做了你們家女婿,他就死皮賴臉要認你爸做幹兒子。早些年還來看老頭子,後來老頭子喪失記憶他就不來了。這人現在是陽江農業技校的副校長,前些時候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女方丈夫抓了現行,市裏正在讓他停職檢查,本來準備撤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