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對弈

賈朝軒在北京學習,一有空就到駐京辦找丁能通下圍棋,丁能通雖然給肖鴻林當過秘書,但是駐京辦歸常務副市長主管,因此,賈朝軒是駐京辦名副其實的太上皇。賈朝軒找他,丁能通不敢怠慢。五年的秘書生涯和幾年駐京辦主任的歷練,煉就了丁能通一種特殊的本領,既能掌握必須掌握的信息,又能讓這些信息到自己這兒打住。這一點讓所有的市級領導都很賞識。

丁能通接待過東州市所有副市級以上領導及他們的家屬,也經常陪同國家部委辦局領導到東州辦事甚至休假,知道別人無法知道的信息,甚至是隱私,但是,丁能通都能守口如瓶,並且從來不利用這些信息甚至隱私為自己謀取什麽,為此,丁能通獲得了更多近身領導的機會。

東州市駐京辦坐落在北京市八裏莊航天橋下一片平房區,離彩電塔不遠,原來是部隊的一片軍營,在市委書記王元章任東州市市長期間,租給了東州市政府,王元章將這裏改造成了駐京辦。十幾排營房,一個大院,院內幾十棵高大的楊樹像披掛著嘩嘩響的青銅鎧甲的巨人,圓圓的樹幹幾乎一般粗細,傲岸地凝視著出入駐京辦的各色人等,默默沉思。

駐京辦大門前的胡同雖然狹長,但很熱鬧,特別是早晨,賣豆汁油條的,賣餛燉燒餅的,賣稀粥餡餅的,應有盡有。丁能通最喜歡北京的小吃,近三年來,他的早餐放著機關的食堂不吃,專吃門前的小攤,特別是餛燉加油條是丁能通最愛吃的,奇怪的是做這些小吃的很少有北京人。

丁能通的奔馳車駛進駐京辦大院時,賈朝軒正站在一棵大楊樹下抽煙,顧懷遠左胳膊下夾著一個皮包,右手正在打手機,駐京辦副主任錢學禮正在向賈朝軒匯報著什麽。

丁能通在車裏望了一眼肉頭肉腦的錢學禮,心裏咯噔一下。三年前,駐京辦老主任死於車禍後,副主任錢學禮拉著架子要主政,無奈,丁能通看上了駐京辦主任這個肥缺,錢學禮無力抗衡,只好忍氣吞聲地認了,忍了,但是心裏一直不服氣。

丁能通上任以來,錢學禮一直在暗地裏下絆,恨不能丁能通也像老主任一樣出車禍死了才解氣。因此,丁能通一見錢學禮腆著像女人乳房一樣肉乎乎的胸脯湊在賈朝軒耳邊竊竊私語,心中就斷定這家夥在打小報告了。

錢學禮有個外號叫“獨眼龍”,其實,錢學禮的兩個眼睛都很好,連眼鏡都不戴,可是這家夥禿頂禿得鋥光瓦亮,腦形特像勃起的陽具,再加上腮幫子上堆了兩堆肉,就像兩個睾丸,所以,背後人們都稱他“獨眼龍”。

刨根問底,這外號是駐京辦接待處處長黃夢然給起的,緣起黃夢然講的一個笑話。那天,幾個同事在駐京辦酒店給黃夢然過生日,喝到興頭上,黃夢然講了一個黃段子,大致意思是:陰道和屁眼是鄰居,一天,陰道對屁眼說,昨天晚上獨眼龍又來了,你也不幫幫我。屁眼說,別提了,獨眼龍一來就在我門前放兩個手雷,嚇死我了。黃夢然剛講到這兒,一輛奧迪停到了酒店窗前,錢學禮舉著光禿禿的頭從車裏鉆了出來,也不知誰說了一句:“獨眼龍來了。”眾人哈哈大笑。從此:“獨眼龍”這個外號就叫開了。

丁能通從車上下來,錢學禮尷尬地沖他笑了笑,知趣地想走,丁能通心裏酸溜溜的,但臉上的表情很隨和。

“老錢,市政協的張主席來,三點鐘的飛機,你幫我接一下。”丁能通語氣平和,但不容置疑。

“好的,賈市長,我去了。”錢學禮看了看表點頭哈腰地說。

賈朝軒將手中的煙頭扔在了地上,用腳一碾,慈祥地揮了揮手。

“賈市長,怎麽不進屋呀?”丁能通的語氣像是在挑錢學禮的禮。

“你小子不在辦公室,是不是被什麽女人纏住了?”賈朝軒話裏有話地說道。

丁能通聽了賈朝軒的話心裏激靈一下,心想,“莫非自己幫助金冉冉的事被發現了?不能啊,媽的,這年頭,只要接觸女人,準能傳出包二奶、養情人的謠言來,金冉冉不過是一個要輕生的女大學生,自己不過是做了點自己該做的事,難道也傳出了流言蜚語?錢學禮這小子不愧號稱獨眼龍,什麽香風毒霧他都能撲捕捉得到,真得防著點這小子,幹脆找機會把他攆走算了。”

但是,丁能通也知道,錢學禮在駐京辦十年了,連老婆孩子都調北京來了,全家不僅在北京買了房子,而且都弄成了北京戶口,拉著架子老死在北京。而且這小子什麽領導都伺候過,在北京的水很深。

“賈市長,是哪個亂嚼舌頭的給我造這種謠言?這不是把我往山下推嗎?”丁能通佯裝嚴肅地埋怨道。

“你小子,怎麽,捅到腰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