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驚心動魄

陳富忠一晃逃了好幾個月了,兩會以後,東州下了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大雪丟棉扯絮般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白天,交通受阻,汽車一輛跟一輛地緩慢行駛,車轍下是烏黑肮臟的雪漿,偶爾有輛汽車飛快地駛過,雪漿飛濺到路人的身上,便引起一陣咒罵。

寒凝大地,那些曾經繁花似錦的,婀娜多姿的,濃蔭蔽日的樹木,此時,都剝落了它們的光彩,只剩些光禿的枝條,在寒風中搖動。

惟有蒼松、翠柏、冬青、石楠……的綠葉,依然蒼郁而青蔥,更加充滿著生氣和活力,簇擁著枝幹,孕育著新的生命。

公路上,一輛破舊的長途客車在夜幕中晃晃悠悠地行駛,昏黃的大燈映在雪上格外刺眼,客車上,擠滿了民工和農民摸樣的人,陳富忠穿著破舊的軍大衣,畏縮在角落裏,閉著眼睛似睡非睡,眼睛裏不時閃出絕望的目光。

幾個月來,他逃往了很多地方,南到雲南,北到黑河,他不敢在大城市露面,只能躲在各地的小鎮裏,因為公安部已經下達了A級通緝令,逃到黑河想偷渡到俄羅斯去,但是他沒錢了,他也逃累了,索性不再逃,想了一天一宿怎麽辦,最後他想起了一句格言: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於是他決定回東州。

在丁能通的斡旋下,兩會一開完,肖鴻林在袁錫藩的陪同下,率地鐵考察團去了加拿大。黃夢然如願以嘗地升任駐京辦副主任,主抓接待工作,白麗娜自然接替了黃夢然任接待處處長。

自從金冉冉宮外孕大出血出院後,丁能通再也沒有與金冉冉聯系。因為金冉冉下決心要考人大的研究生,一邊照顧孩子,做家務,一邊復習功課,徹底與那個叫剛的男人斷了。

有一天,金冉冉突然給丁能通打了個電話,她告訴丁能通一條最重要的信息,就是中央巡視組要到東州去,劉鳳雲就在其中。

丁能通想盡快通知肖鴻林,無奈,肖鴻林去了加拿大,得半個多月才能回來,恐怕等他回來,中央巡視組早就到了東州。

丁能通早就有所耳聞,中央巡視組非常重視從“民間故事”和群眾口碑中了解領導幹部的情況,慣於明查暗訪,而且一向認為傳言、民謠和“民間故事”並不完全沒有依據,傳言、民謠和“民間故事”本身之所以廣為流傳,就說明公眾對於某一社會現象、社會矛盾和某一具體事件真相有了一定的認識,而且這種認識在民間達成了廣泛的共識。

當然中央巡視組在民間也有“欽差大臣”、“八府巡案”的美譽。丁能通心裏清楚中央巡視組的分量,他們每到一個省就要待上兩三個月,矛頭直指“封疆大吏”。

想到這兒,丁能通覺得肖鴻林此時離開東州有些不是時候。因為丁能通太了解東州官場了,他最擔心的是拔出蘿蔔帶出泥,正想通過什麽辦法與遠在加拿大的肖鴻林聯系上,卻接到了關蘭馨的電話。關蘭馨說,有急事,請丁能通回一趟東州。丁能通問,有什麽急事?關蘭馨說,到東州就知道了。搞得丁能通滿肚子狐疑,惴惴不安地登上了回東州的飛機。

冬天,東州的天黑得特別早,陳富忠下了長途客車,鬼鬼祟祟地來到常委大院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廳,他鉆進電話廳,撥通了袁錫藩家的電話,此時的袁錫藩遠在加拿大,家裏只有嫁給袁錫藩並已經懷孕的新婚媳婦林娟娟。

林娟娟正滿臉幸福地躺在床上看電視,客廳裏的電話響了,他以為是袁錫藩打來的,興沖沖地去接。袁錫藩去加拿大後,每天晚上都給小媳婦打個電話。林娟娟每天晚上也盼著這個電話,但是當她接聽這個電話時,她卻驚呆了。

“喂,娟娟,我是陳富忠”。陳富忠嗓音沙啞地說。

“忠、忠哥,你在哪裏? ”林娟娟戰戰兢兢地問。

“我在常委大院附近,趕緊開車來接我。”

“忠哥,”林娟娟婉言拒絕說,“這麽晚了不方便,我老公在家,我出不去。”

“林娟娟,少他媽的跟我來這一套,我知道袁錫藩出國了,報紙上都寫著呢,你快點來接我,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

“這……”

“林娟娟,你要是不幫我,那我只好找你父母去了。”陳富忠威脅地說。

“別、別,忠哥,我這就去接你。”

林娟娟最了解陳富忠,陳富忠一向說到做到。何況窮途末路的陳富忠更有可能狗急跳墻,不如先穩住他,也許拿到錢他就會離開。

陳富忠站在公用電話廳旁,絲絲咧咧凍得發抖,一輛紅色的奔馳跑車開過來停在身旁,車窗打開林娟娟伸出頭說:“忠哥,上來吧。”

陳富忠趕緊打開車門上了車。

在車上,林娟娟嗔怪道:“忠哥,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你不知道鄧大海在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