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恭王府

八月的北京驕陽似火,正是陰歷七月初七,中國人自己的情人節,遊園的人特別多,深深庭院裏浸透了兩百多年的滄桑,曲廊庭榭,水池花木,丁能通再熟悉不過,石縫兒中的那一抹深青色,一下子就能將人的思緒帶到兩百年前,朱漆雕欄,銅色宮燈,曾經讓丁能通對富貴榮華產生過無限的遐想,如今的夢已經破碎了,恭王府還是顯示著滄桑的老邁和斑駁的清幽。

丁能通百無聊賴地走過西洋門,獨樂峰,又在大戲樓聽了會兒戲,便情不自禁地往假山走去,來到福字碑前,正駐足遐想之際,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劉大姐,快點呀!”丁能通猛回頭,竟是金冉冉和劉鳳雲領著兩個兒子走了過來,丁能通本能地要躲,金冉冉已經發現了他。

“哥,真巧!”金冉冉高興地說。

丁能通尷尬地站住回身說,“劉姐、冉冉,真巧!”

“能通,到北京也不打個招呼!”劉鳳雲責怪地說。

丁能通靦腆地笑了笑。

“怎麽你的問題還沒有結論嗎?”劉鳳雲關切地問。

“沒有。”丁能通回答得有些無奈。

“能通,還記得我在福字碑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你說過,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依。如果不是你曾經說過的這句話,這次我可能就……”

“是呀,這次我勸你多看看獨樂峰或許更有收獲。”

幾個人走出密雲洞,路過流杯亭,流杯亭是個八角形的小亭子,內外裝飾有忠孝結義典故的彩繪,奇特的是,亭內地面上有約十公分寬的彎曲凹槽,以南側假山古井中引水,清水潺潺流入亭內水溝。

當年和紳在此與朋友飲酒作詩時,將酒杯放在溝壑的水上漂流,停在誰前面就罰誰飲酒作詩,曲水流觴,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看誰能坐在和紳常坐的位置?沾點他的財運!”金冉冉興奮地說。

劉鳳雲的兩個兒子與金冉冉在流杯亭裏搶占自以為是的位置,劉鳳雲詼諧地說:“和紳的財氣可沾,但大貪之念不可學呀!”丁能通在劉鳳雲、金冉冉等人的笑中,獨自走向獨樂峰。

獨樂峰是一進西洋門就見到的一塊天然太湖石,這塊直立突兀的孤賞石有五米高,整塊奇石如淡雲舒卷,古樸典雅,又能起到影壁和屏風的作用。擡頭仰望,只能見到“樂峰”兩個字,即“獨”字隱於石的頂端,頗耐人尋味。

歷史上慈禧太後曾三次罷了恭親王的官,奕忻無施展之地,只得獨樂此園。“獨樂”的典故取自北宋司馬光因政治上失意而建的獨樂園,而這獨樂峰似乎蘊涵著恭親王奕忻與慈禧太後政爭之苦,卻也顯現出一種文人雅士推崇的修身養性的境界。

丁能通正駐足沉思之際,手機傳來短信的聲音,他拿出手機查看,竟是一首小詩:

祝願安康求天庇,

有緣自然他鄉遇,

情到深處無怨尤,

人事滄桑卻何求?

終老一世隨性修,

成敗到頭具自由!

眷戀往事已成煙,

屬意何處但任怨。

丁能通發現這竟是一首藏頭詩:祝有情人終成眷屬。落款是金冉冉。丁能通看了哭笑不得,心想,“這真是造化捉弄人,難道我丁能通這輩子注定要陷在溫柔鄉裏不能自拔?”

忽然西洋門下站著一個女人,頭頂上是門額:“靜含太古”四個字,他仔細看了看那個女人,不禁大吃一驚,那女人遠遠望去活生生一個段玉芬,一襲白裙,披肩長發。

丁能通晃晃悠悠向那個女人走去,他知道“靜含太古”的反面是“秀艷恒春”,心想,“難道冥冥之中,老天爺讓我參悟靜與秀的含義?這可是文人墨客的最高境界。”

當丁能通蹣跚到西洋門下時,卻一個人也沒有,他擡起頭,望著漢白玉精雕細刻的拱形石門,懵懵懂懂的,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

2006年7月31日16點55分於沈陽

2006年8月10日19點21分於沈陽

2006年10月16日10點21分於沈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