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道本玄妙誰知意

睡覺是個技術活,和吃飯、談戀愛並列大學必修三大科目。

之所以叫技術活,那是因為必須在不想睡的時候也能睡著,在能睡著的時候,睡得起不了床,否則這個科目都不算合格。文青賢弟曾經總結說,幸者為豬不幸為人,不過單哥和雷哥是幸運的,最起碼睡得像豬。

對此單勇一笑而過,來了不怎麽喜歡的學校、不怎麽喜歡的專業,如果不睡覺,那種無所事事的困惑會比眼澀打哈欠的困意更難受。而睡覺則不同,很多紊亂的思緒在平躺著的時候會軟軟隨著睡意漸起而消失,特別像現在午後的時光,陽光已過向南的窗口,靜靜地躺在床上,感受著空氣中的暖意和午後時光的靜謐,會讓人在這種慵懶的氛圍中不知不覺地打發時光,直到日落山西。

不知不覺就這樣打發走了四年的光陰,學了點什麽,單勇說不上來。將來出去幹什麽,單勇也想不出來。甚至於對自己將來能幹什麽,單勇也說不上來。所聞所見諸多畢業求職無門、從業無路的事,好像在反證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而且對於潞州學院這所二流大學,多數的畢業生都會被所謂的大學知識改變成這種悲情的命運。

每每想到此處,單勇的目光裏會變得惆悵,會懷念原來家裏在英雄路的大房子,會懷念早年父親發跡買的那輛皇冠車,會懷念原來開在八一路的驢苑酒樓,這些都是曾經可以向人炫耀的資本,如果能延續到今天的話,或許自己的命運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他記得,從貴族學校輟學的時候,自己是逃也似的奔出了別人鄙夷的視線,曾經簇擁著自己的朋友、同學,只剩下一個腦子不大靈光的雷大鵬。他記得,猝來的不幸,擊倒了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車賣了、店盤出去了、房子賣了,一個家垮了。他記得,自己也差一點沒有走出那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也許可以接受由富到貧的現實,可接受不了別人眼中鄙夷、譏誚和可憐的目光。

當辛苦成為一種生活方式、當容忍成了一種日常習慣,對很多事的感覺就會變得很淡,就像現在,即便就真有什麽悲情命運在等著,雖然惆悵,卻不驚慌,因為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比多年前那場更不幸的事。

想著,漸漸的困了,朦朧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倩影,紅衣長發,飄飄欲仙在站在漳澤湖岸,單勇在伸手,可總也夠不著。那是沉寂了很多年,又一次讓他如此心動的倩影。

通……一聲巨響,門被踢開了,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似睡非睡的單勇沒動,睡得很蛋定,能用這種方式進門的,除了雷大鵬就是體育系那幾位狐朋狗友,懶得理他們。

果真是雷大鵬,而且是和司慕賢一起回來了,進門奔到床上,一踩梯子,雷大鵬一把揪著上鋪的單勇,單勇回頭,眼神懶洋洋地,嘴裏吐了個字:“滾!”

這貨典型的間歇性狂躁症,想起什麽玩得來,那是說風就來雨。這不,拽著單勇喊著:“快快,蛋哥,快起來,看美女去。”

“沒穿衣服的我現在興趣都不大,何況穿著衣服的,自個看去吧,別打擾我睡覺。”單勇懶洋洋地仰面躺上了,沒搭理這貨。

不料雷大鵬爆了句:“你真不去呀,就昨天去你家吃飯那妞。還有腦袋上一根雜毛沒有那老頭。來咱們系了。”

嗯?一扭頭,單勇一驚,一屁股坐起來了,看著兩人,愕然道:“不是蒙我吧?這麽巧?”

“還真不蒙你,我看著宋教授陪著他們上三樓階梯教室了,那老頭叫左南下,暨南大學的退休教授,是宋教授專門邀請來給咱們中文系講座的。”司慕賢道。

“關鍵不是老頭。”雷大鵬強調道:“本來六十多個男生三分之一都沒到全,咦喲,一看來了個絕色,來回電話一通知,我靠,不到五分鐘,男生全去階梯教室報道了,外系的都來看來了。”

“不會吧?這麽誇張?”單勇愣了愣,沒明白巧合究竟是怎麽樣發生的。

“走走,他不去拉倒,別說我沒通知你啊,丫的睡覺連手機都不開,累得哥們還得跑一趟。”雷大鵬拉著司慕賢,不待和單勇磨嘴皮了。

“等等……誰說不去了!?”

單勇一個激靈從床上直跳下來,趿著鞋,提著褲子,追了出去。

在這一點上,不管男生還是男人,都是共通的,更何況是那位讓單勇念念難忘的美女。

※※※

幾乎是小跑著往教學樓奔來,一奔起來,反倒雷大鵬落後了,罵罵咧咧跟著,進了教學樓,上了三樓階梯教室,單勇的腳步停下了,後面的兩人也跟著簇上來,停下了,教室門口,系主任王恒斌、系裏的宋教授還有各班的班主任,正圍著那位昨天見過的老頭說笑著什麽,看著班主任任群也在列,單勇三人沿著墻角準備溜進教室,不料系主任發現了,很不悅地斥著:“又是你們三個?幹脆不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