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未覺已是陰霾起

有些生意其實很好做,特別是你手裏有物美價廉的貨和需求旺盛的市場。

史家村的醬驢肉就屬於這類,有了根娃的幫忙,從日銷四百多斤攀到了五百斤、七百斤,不幾日便突破了一千斤,村裏鹵坊又增加了四口大鍋,日屠宰增加到了五頭,有時候忙不過來,私底下單勇還叫上坊裏的大彪幫忙,還真別說,這兩個相貌堪比黑澀會打手的家夥在魚龍混雜的市場還真吃得開,單勇擔心的麻煩沒碰上。

短短的十幾天功夫,銷量又翻了一番多,單勇樂得合不攏嘴了,日銷上千斤什麽概念,那意味著每日的利潤就要有幾千塊,即便是刨去油錢、飯錢和人工工資,日薪頂著個工薪族的月薪了,每日收工最大的樂趣便是數數錢,要不是太累的話,怕是夢中都得笑醒。別說單勇了,連鹵坊這一幹老夥計們也樂得咧開嘴了,出肉可比出整驢賺得不止我一點。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這好的生意,史老爺子就是不願意做,甚至於偶爾鹵坊屠宰場還潑瓢冷水,常說的那句話是:“笑,你笑個逑毛,有你哭的時候。”

每逢這時候,小輩的都嘻嘻哈哈不當回事,每天多宰幾頭,一人都多掙百八十塊呢,能不笑麽?

這不,又是一日出貨的時間,村東頭的蛋蛋他娘拉著臉到屠宰地方找史三孩理論去了,原因嘛,是挑屠宰的驢沒挑她家的,這些日子屠宰量加大,收購價又高,每天能排隊交驢村民都有若幹家。挑上的結得是現錢,沒挑上的臉就拉下來了,男人一說,蛋蛋老娘們坐不住了,進了宰坊扯著史三孩就罵上了,直罵這驢日滴真不算人,俺家蛋蛋叔長叔短天天叫著呢,為啥就不用我家的牲口。

史三孩手藝雖好,可嘴笨,和老娘們糾纏不清;剩下這幹小輩騷著這老娘們直說人家家那鞭鞭長,你家那JJ短,明顯差一截呢……不騷還好,一騷那老娘指著根娃、大彪幾人,你脫了,我看誰比我家那長。

叫嚷了一番,鄉裏鄉親的,紅個臉,說個笑,再罵一頓,那老娘們也兇,你不要還不成,直接把驢兒送過來,敢不要還跟你沒完了。這爭執沒法講,整驢賣比村裏屠宰要少掙不少錢,因為鹵坊的生意擴大,這幹屠宰的漢子倒成了香香屁了,平時巴結人家把牲口送來的真不少,可輪不上的就要開罵了。史三孩本來個蔫巴性子,被老娘們硬塞給兩頭驢也沒敢說不。那看笑話一幹年輕人好歹勸了幾句,答應明兒開宰就用蛋蛋家的,那婆娘才罵咧咧走了。

不過出門的時候碰到來進貨的單勇時,那婆娘可給了這位小財神個好臉色,單勇早聽了一會兒,進鹵坊笑著沒多問,直問根娃和大彪道著:“今兒誰跟我去。”

我我我我……根娃、大彪、老柱都搶著說著,不過扛扛東西,又管吃管花還有工資,那點活在鄉下人眼裏還不算什麽活。

“三孩叔,要不根娃和大彪跟我一塊去吧,今兒要跑不少路呢。”單勇道著,暗自慶幸挑車的時候挑了個加長的面包車。當家的三孩點點頭,直說都去吧,反正到下午光景都沒事幹了。

撈肉、出鍋、上案、進磨、擠壓,最後的工序比較繁瑣,熱騰騰的肉出鍋後進大石磨,粗成碎塊再進木胚裏擠壓成形、擠壓這道工序得四位大漢在壓著胳膊粗的緣柱同時用力,出胚後就成了一個大方形,冷卻是只需片刀削下來,加料一調制便是美味可口的醬驢肉。

單勇時而還幫著忙幹點這類力氣活,這個作法和史家村的爺們一樣,透著股粗獷的味道,事實上據史三孩介紹,最早的醬肉不是民間飲食,而是……土匪做軍糧的辦法。傳說天脊一帶的悍匪每逢下山,軍糧都是每人懷裏惴塊醬肉,即便失手也能保證不遭饑餓,久而久之,倒是傳下這麽一套做醬肉的奇異法子。

很難想像,這麽個粗獷的作法,做出來的肉卻是如此美味,而且整塊醬肉的紋理都是順的。

幾大塊成形了,四方四正地擺在案上,單勇出門開著車後廂,史根娃大蓋子一蒙,和大彪擡著案,往車上送,忙著的時候,遠遠地有人喊,單勇回頭看著,史家的大小姐寶英招著手,那幾位鹵坊的爺們曖昧地笑著唆著單勇:“去呀,快去呀。”

史家的父女倆對這趟生意持不同態度,不光這個態度,從史大小姐每每關心的表情上,就根娃那傻樣都看得出有點意思來了,單勇笑了笑不敢解釋,直奔過去,笑吟吟地問著:“史姐,怎麽了?”

“這幾天咋樣?”史寶英關心道。

“這不,挺好,就咱這破車,一天出千把斤了,要不幹脆,市裏那家飯店訂貨,我代你們送了得了,省得麻煩不是?”單勇道,指指上車的幾位。

“咂,你操心點吧……我聽我爸說……咂。”史寶英似有難言之隱,斷續說著,不時地看那上車的貨,又為難地看著單勇,單勇訝異地問著:“怎麽了,史姐,臉色這麽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