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本非此意錯會意

奔出了院子,沿村路往下奔了十數米,倚著棵剛出葉子的矮蘋果樹,蹲在不知誰家的地塄上,單勇把憋在嘴裏的一口酒噴出來,不過卻並不像嘔吐,不但不嘔,而且長舒了一口氣,像逃出生天了似的。

自打在史家村被灌醉一回,他見了這種不要命的酒場就怵,久練成精,早有應對之策了,弓著身,解了幾顆扣子,從懷裏掏出毛巾來,一擰,滴滴答答流了好大一股,濃重的酒味傳出來了,他笑了,這是上酒場千杯不醉的秘決,喝是喝,不過是偷往脖子裏灌,偷灌不進去,就往順著嘴角往下流,反正最後的歸宿都在懷裏的毛巾裏。

這辦法有點負作用,裏外衣服濕了一片,隨時得處理,否則得順流下去。不過總比灌肚子強上不少,他得意地擰幹,把毛巾晾了晾,這是下車看情況不對臨時從車上拽的。又細心疊好,襯在胸前,真要交待不過去,沒準還得往裏再灌點。

雖然灌的不少,可喝也不少,他清醒了幾分,起身,剛轉身往回走,嚇得“啊?”了聲,差點從地塄上滾下去,面前突兀地出現了個黑影,那黑影一伸手,堪堪揪住了他,黑暗中,聽到了對方嗤笑:“就這麽大膽?”

“啊?寶英姐……嚇死我了。”單勇被拉著站定了。一聽史寶英的聲音,放心了。史寶英搬住了他的肩膀,放開時,臉湊上來,也是一股酒味,習慣黑暗後能隱約看到黑暗中的輪廓,她問著:“吐了?”

“嗯,稍吐了點,不能喝了。”單勇道。

“真吐的?”史寶英問。

“這還有假。”單勇道,不過一說話感覺胸前一涼,有手掏進去了,他喂喂……攔也不及,那手早把他藏在懷裏的毛巾給拽走了,就聽得拽毛巾的史寶英笑著:“偷奸耍滑,以為我沒看出來。我說你的酒量怎麽見長了。”

“嘿嘿……耶耶,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真不行,這不出此下策麽,嘿嘿。”單勇笑著道,被戳穿了西洋鏡,有點不好意思了。史寶英一揚,又把毛巾扔回來了,直斥著:“這可不像史家村人,有喝倒的,可不能有喝跑的。”

“我我……我離史家村人還差一點點。”單勇不叠地拿著毛巾,恬不知恥地往懷裏塞,塞好之後才納悶地問著:“喂,寶英姐,不至於尾追出來,就為戳穿俺這小把戲吧?你能喝不知道這不能喝的難處呀?”

“看把你心虛得。”史寶英道,打掉了單勇在整衣服的手,親自幫他整整衣領,關切地道著:“不習慣烈酒性子,就別上場,不能喝還裝爺們……你呀,就是什麽事也喜歡自己硬撐著,這一點挺像我爸的,我爸雖然經常罵你,不過他打心眼裏喜歡你,老在家裏說,寶貴要有一半能趕上你,他這一輩子就不愁了……哎,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絮絮叨叨,就傻瓜也聽得出這是帶著原始和純樸味道的情話,單勇凜然道著:“聽著呢。”然後下意識地稍稍退了一步,不敢太靠近了,史寶英沒有發現單勇的小動作,又絮絮說著:“……我有句話要告訴你,好長時間了一直想對你說,你個死東西也不知道忙什麽呢,一月半月不見一回,一去我家就和我爸說個沒完,我想找個機會也沒找著,今天我得告訴你啊……”

“別說。”單勇猛地噴了一句,把史寶英手握住,輕輕地放下了。就怕說出來,聽者受不起。

“為什麽?”史寶英不解地問。

“你要說什麽,我心裏已經知道了,其實咱們的心裏都是一樣滴,咱們都放在心裏,有個念想多好,說出來多沒意思。對吧。”單勇道,哄著這位大姑娘。這大姑娘腦子沒那麽多彎,一直以來,都很好哄。

果真好哄,深情的這麽一說,史寶英像是好不激動的互牽著雙手,不自然地扭怩了一下下,又來一句慎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單勇胃一痙攣,被寶英未蔔先知刺激了下,這麽溫柔的說話,實在讓人受不了。卻不料還有更刺激的,史寶英雙手一搭,搭著單勇的肩膀又道:“我還是要說。”

“反正你說我就當聽見。”單勇道。耍賴上了,準備來個油鹽不進。

“嘻嘻,那我告訴你:謝謝。沒聽見就算了,反正我說了。”史寶英附耳道,熱烘烘的口氣,暖洋洋的,說罷又很豪氣地拍了拍單勇的肩膀,那句謝謝,說得格外清楚真切。

“謝謝?”單勇倒真愣了,要生氣倒不稀罕,可客氣就稀罕了,他一愣,史寶英輕聲道著:“雖然你嘴上不說,可你一直在心裏做事,給我們……村辦了好多事……”

單勇的眼睛慢慢往史寶英臉上瞥,感覺沒有危險的時候,他倒稍稍放心了,說的這事呀,當然辦了不少事了,不過借重史家村的地方也不少,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雙贏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