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怎麽可能?

這是一篇陳文瑾以前從未看過的,十分怪異的小說。

小說的前兩千多近三千字,完全是傳統文學的寫法,描寫了一位中國西南邊陲的小山村,一個姓王的鄉村教師在臨死給村裏的幾個留守兒童教授牛頓力學三定律的知識。山村的閉塞,落後,村民的愚昧,無知,經濟浪潮在繁榮城市的過程中卻對農村生態的破壞,對人心人性的摧殘和剝離,如同一卷卷風俗畫面,如臨其境,栩栩如生的展現在程文瑾的面前,筆觸樸實,毫不華麗,但卻精煉,老道,直指人心!當看到那叫秀兒的女人難產時被接生婆用生銹燒燙的夾鉗朝秀兒的下身捅亂時,同為女人的程文瑾寒毛乍立,全身上下猛地一緊,完全感同身受,痛徹心扉!當秀兒最後被重男輕女的關永祥關二蛋橫擔在牛背上走圈,秀兒嘶嚎不已,下身紅艷艷的鮮血橫流,染紅了院子時,程文瑾含了半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太慘了!”程文瑾一聲悲嘆。

而後,就在程文瑾以為這名叫《鄉村教師》的小說將繼續以鄉村老師的視角講述主人公後續情節的時候,整個畫面,猶如川劇中的變臉,突然為之一變,從地球上中國西南邊陲那不為人知的小山村,一下子拉到了數萬光年外的銀河系。作者行文的筆調,也從極力內斂的,帶著濃濃土腥味的樸實簡單,一下轉變成了讓人眼花繚亂,大開眼界,不食人間煙火的繁復華麗。

“還真是科幻小說啊!”毫無思想準備,完全沒緩過氣來的程文瑾全身一震,眼前一亮的道。

接下來,小說的情節便由完全不同的筆觸和不同風格的描述在地下和天上,山村和外星,土氣和洋氣,內斂和張狂,接地氣和高大上之間自由轉化,交錯呈現。程文瑾的心情,也如同坐過山車,時而沖到高峰,時而跌落低谷;時而緊張激動到千鈞一發,緊緊捏住自己的拳頭,時而又舒緩平和得恨不得快進以便馬上知道結局,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為整個人類的命運揪心不已,為外星文明的壯美,燦爛而吃驚贊嘆!在這種高低起伏中,自身,甚至整個人類都感覺如同螞蟻一般渺小。

程文瑾以前所看的所有的小說,基本上作者關注的主體都是自己的父母兄弟,鄉親近鄰,同事同學,大一點的,大概會上升到自己的族群,同胞,家國這些概念,但也僅此而已。差不多她看過的所有小說的主體對象,都是在特定的社會和時代背景之下發生和演繹的一幕幕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幸與不幸!

今天,王勃的這篇《鄉村教師》,第一次以整個人類的視角,將整個人類的命運和未來,以一種極端冷靜,極端理智,但卻極端殘酷的面貌呈現在程文瑾的面前。地球上的事,最大,大不過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然而,今天王勃卻讓她見識到了什麽叫“差之毫厘,整個人類,地球,乃至太陽系飛灰湮滅的大恐怖!

在那幾個被主人公在彌留之際教導的留守兒童,最終因為順利背出牛頓定律,從而挽救了整個人類命運的時候,一直緊握雙拳,且時不時渾身顫抖的程文瑾才終於大松了一口氣。

“好險呐!”程文瑾自言自語的道。

程文瑾看書是屬於那種細嚼慢咽,逐字逐句的類型,約莫一個小時後,程文瑾放下了手裏的一摞二十幾頁的稿子,思緒也從《鄉村教師》那離奇的,極其不可思議的,且跌宕起伏的意境中回到現實。回到現實的她的第一個反應卻是:

“怎……怎麽可能?王勃,他……他怎麽可能寫出這種小說?”程文瑾喃喃自語,掩卷沉思,心緒如同潮湧,澎湃激越。

這時,驀然回首的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流淚了。

愛音樂,愛文藝的程文瑾,不用說,像王勃一樣,也是屬於那種多愁善感的類型。然而,她畢竟也是三十好幾的過來人了,盡管心思敏感,傷春悲秋,但是因為年齡和閱歷的關系,若非大悲大喜,否則輕易也不會流淚。至於看書看哭,那也已經多年不曾有過。

“裏面科幻的部分還可以用想象力豐富來解釋,然而,關於現實的部分,他是怎麽做到的?那從哪裏得到的經驗和靈感?還有他的文筆,於平淡中起波瀾,於華麗中見功夫,在質樸和華麗中自由轉換,遊刃有余,即使是一個傳統作家,也不見得有這種信手拈來,毫不費力的拿捏,他一個17歲的小孩,竟能有如此了得的文筆,這,這怎麽可能啊?”程文瑾一手拄腮,輕輕的搖頭,玄黑色的眉頭繼續猶如波浪線一般皺著,臉上神情迷惑而又不解。此時的她,很想將那小鬼抓到眼前,厲聲質問對方這《鄉村教師》真的是他寫的嗎?如果是,他又是如何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