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第一次看到她是三年前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早晨。

那個時候的她,背著一個藍色的書包走在前面。書包的拉鏈上垂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可愛的布娃娃。這樣,隨著她走路時的上下起伏,布娃娃也跟著左右搖擺。那時候四中剛開學沒兩天,學校不讓女生留長發的禁令也才下達沒多久,讓我有幸看到了她一頭披肩秀發自然流瀉在肩後的樣子。

至今,我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那天,有風,她的那頭秀發便猶如微風吹過水面般隨風輕輕的搖曳。而隨著風的吹拂,她走路時便會時不時的用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自己的頭發。偶爾,風吹得厲害了,她還會停下來,微微的偏頭,將四處起舞的秀發拉到胸前用手輕輕的梳理,百般的憐惜。但風還是會像吹秋日的落葉一樣將其吹散開來。

就在那個時候,莫名的,我的心頭湧出了一股無法遏制,無法形容,仿佛來自於天涯海角,又仿佛來自於無底深淵的感動,只一瞬間,便將我淹沒,然後將我帶往哪裏也不知曉的地方。

就在那一瞬間,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上這個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有著一頭烏黑秀發的女孩了。

從那以後,我開始對她關注起來,發現她是一個生活極有規律的女孩,嫻靜,獨立,而又有教養,內斂而又不張揚。每天上午和下午,十點和四點的樣子,她都會寧靜而優雅的站在教室附近走廊的欄杆上,憑欄遠望,有時是一個人,有時跟同學一起。

她的衣著總是幹凈利落,大方而得體。不論是T恤,牛仔褲,運動鞋,還是裙子和涼鞋,都有一種一氣呵成,渾然一體的韻致——說是說不好,但給我,一個當時還只能偷偷遠觀她的男孩的感覺便是那樣。

從見她之後的每一天,我最期待,最惶恐不及的事情便是上午的課間操時間——那是我唯一可以較近觀察她的時候。那段時間的我,一天大概會看十次表,希望能夠早早下課,做操的音樂能夠早些響起。每一天,能夠看到她無恙,我的心頭便會湧出一種自然而然的平和跟滿足;而一旦哪天因為天氣的原因無法做操,或者哪天她沒能走出教室,憑欄遠望,我便油然而生一種無可挽救,沒有邊際的失落和空無。整個仿佛一下子變成了被什麽強行抽去內核的空殼。望著她以前每天呆立現在卻空空如也,佳人渺茫的地方,一種無法訴諸文字的悲哀頓時如滔天巨浪般湧起,瞬間將我卷入遙遠的世界的盡頭。

她一天天的開始讓我六神無主,上課時常走神,其影子開始如無孔不入,如影隨形的塵埃時時刻刻都溢滿意識的空間。晚上覺也睡不好,失眠成了家常便飯。只要一閉眼,她的輪廓,她的姿影,她曾經的長發現在的短發,曾經穿過的色彩款式各異的衣服,她的書包,包括拉鏈上的布娃娃便將我的腦海和意識塞得滿滿當當,不留一絲空隙。成績也一度下滑得厲害,但卻毫無辦法。

坦率的說,在此之前,我從未像那時那樣喜歡過誰——以前覺得某某女生不錯,對某某女生很有好感的情況也發生過一兩次,但那些都僅止於一種表面性的膚淺而已。在她們面前,很少像面對她一樣六神無主,不知所措。至今為止,她是第一個讓我心亂如麻,一籌莫展的人。於我而言,她有一種深肌入髓的力。這種力前所未有,且無堅不摧,在它面前,我的頭腦一片混亂,惶恐難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何去何從。

不敢接近她,更不敢告訴她,向她坦白我的所思所想,所及所念,因為怕造成她的不安和困擾,打破她平靜的生活步調。而且,我知道,隨著時光的流逝,即使每天在校園這種單純的守候和遙望也會因某一天“那個他”的介入而消失不見,最後只剩下萬念俱灰的悲傷和絕望。

我知道,讓我解脫的辦法唯有一個,那就是告訴她,把自己對她的感覺,心情,喜歡,不含一絲保留的坦言相告。

但後來一想,又覺得這樣做怕是傻氣透頂。她對我一無所知,如果有一天被人告知有人喜歡,而且喜歡得無力自拔,無可救藥且由來已久,那麽她會作何之想呢?又會有何反應呢?怕是只會覺得莫名其妙,很荒謬,很滑稽吧?我在她的眼中,也很可能會成為一個不自量力的小醜吧?

就在我感覺自己的整個中學,或許是整個人生注定一片灰暗,被暗淡和絕望所包圍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柏遼茲的故事。

柏遼茲是西方古典浪漫時期繼貝多芬和舒伯特之後的又一位交響樂大師。他對交響樂的突出貢獻在於首創了標題交響樂並第一次將固定樂思的手法運用到其中。

柏遼茲出身醫學世家,他的父親望其繼承父志將來好傳其家業。但柏遼茲對濟世救人根本就上不了半點興趣,只對音樂情有獨鐘。他在很小的時候便自學了多種樂器,如鋼琴,小提琴和吉他。可迫於父親的壓力卻不得不去讀與自己的天性相去甚遠的醫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