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她比煙花寂寞】

汽車直接行駛穿越K市最繁華的地區,越開越遠,最後卻開到了一片周圍建築都是低矮破舊的地方——世界上每個城市都會有這種地方的存在,這裏居住的都是城市之中最底層的草根階層。

道路開始坑坑窪窪,可以想象一旦遇到陰雨連綿的天氣,這種地方肯定會出現大面積積水,道路也越來越狹窄,徐二少家的這輛加長豪華轎車已經無法繼續開進去了,只能停車。

這裏是一片平房,在城市裏這樣的房子已經很少見了,大片大片的低矮的平房組成一條一條的小巷子,如果從空中俯視,就宛如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四通八達。

這裏都是一戶一戶的小四合院,院子裏傳來最真切的草根階級老百姓生活的樂章:鍋碗瓢盆碰撞的叮叮當當,孩子的苦叫,公用水喉前的吵鬧,走街串巷的小商販的叫賣。

陳瀟和白菜就跟著共工一路在小巷子裏穿行,走過一個一個小四合院,還看見有住在這裏的家庭婦女搬著小凳子坐在房前,面前擺放著一個滿是臟衣服的大木盆奮力搓洗,還有的則提著痰盂或者馬桶……在這種地方,往往都是數十或者數百戶人家公用一個公共廁所。

這個地方的空氣裏的味道也很奇怪——混合了臨街廚房裏飄出的油煙,低档的洗衣粉,小巷子裏的那種陰濕,還有附近的公共廁所——這些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奇特味道。

白菜走在這裏,神情卻充滿了一種親近,她對陳瀟笑了一下:“這種地方你一定沒來過吧。我從小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

小巷子走到了盡頭,是一扇雙開的紅色木板門,那門上的紅色油漆已經脫落大半了,露出裏面殘破的木板,門口一顆外脖子棗樹,樹上掛著一串銅鈴,微風垂過,銅鈴輕輕晃動——只是裏面已經生銹,發出的叮叮當當聲音,也不復清脆,而是帶著一種刺耳的艱澀。

站在那扇破舊的木門前,共工略微停了會兒,吸了口氣,還鄭重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這才小心翼翼的推門邁步進去。他回頭對陳瀟笑了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見這位前輩……”

這個院子和普通的四合院看上去沒有什麽區別,三間大瓦房,進門正對著天井,院子裏種了一棵榆錢樹,一串串的榆錢葉子仿佛銅錢一樣掛在樹枝上。

房門裏傳來了老式的收音機的聲音,正放著一段京戲,陳瀟仔細聽了一下,正是《蘇三起解》。

三人站在院子裏看了會兒,左邊的房門推開,一個一臉皺紋的大媽走了出來,手裏提著一盆刷鍋水,隨意的倒在了榆錢樹下,然後很漫不經心的瞟了三人一眼:“來了?進去吧,一個一個進。”

說著,伸手指了指最裏面正中的那扇門。

共工笑了笑,看了陳瀟一眼:“你先進去吧。”

陳瀟沒拒絕,大步走了過去,先是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房間很寬敞,中間是老式的家私,紅木的椅子很明顯帶著歲月的痕跡,走過玄關,看著墻壁上掛著一張財神畫像,空氣裏有一股檀香的味道。

陳瀟走到了裏屋,就看見一張靠椅裏,一個人靜靜的半躺在那兒。

這是一個女人,她那長長的頭發足以證明這點。她的臉上帶著一副老花眼睛,靠椅旁放著一台老式收音機,一身老式的旗袍,左邊的茶幾上,一壺香茶,一小碟花子。手裏捧著一份報紙正在看得入神。

陳瀟走了近前,這個女人也沒說話,依然靜靜的看著報紙,陳瀟也不說話,就站在一旁耐心的等著。

近距離觀察這個女人——她已經不年輕了,雖然那張臉孔依然嬌好,但是眼角和嘴角都滿是皺紋,留下了歲月的痕跡,額頭依然光滑,但是那雙藏在眼睛後的眸子裏,充滿了一種如古井一般深邃的睿智。

這個老屋子,老家具,老式收音機,加上這個不年輕的女人——站在這個地方,陳瀟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靈之中充滿了一種近乎空靈的平靜安詳。

仿佛,站在這個屋子裏,就已經完全和外面的世界隔絕,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這種平靜安詳……

陳瀟足足站了有兩分鐘,兩分鐘之後,這個女人仿佛終於將報紙讀完,輕輕嘆了口氣,將報紙折好,隨後取下了眼睛,又疲憊的揉了揉眼睛,然後下意識的伸手去拿旁邊的茶杯。

陳瀟立刻走上去一步,搶先將茶壺拿起來,把已經空了的茶杯斟滿。

女人仿佛笑了笑,依然沒看陳瀟,只是眼神裏那種安詳的味道,是那樣的從容不迫,輕輕抿了口茶水。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非常迷人的,因為她擁有一雙美麗之極的眸子。不過她並不算是那種五官很精致驚艷的女子,她的嘴巴輪廓稍微大了一點點,嘴唇略微薄了一點,額頭也稍微寬了幾分,甚至當她伸出手來的時候,手指也談不上“纖纖玉指”——她的手指骨節略微大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