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8章 無言之證

那天夜裏,蔡美紋幾乎一整晚都沒睡好,神經極度敏感,總是剛閉上眼睛就仿佛聽到門口有動靜,於是又立刻驚醒。

房門很薄,並不是實心木材,就是兩層中空的薄木板粘合而成,防君子不防小人,成年男子用力一撞恐怕就能撞個窟窿,不過為了避免驚醒鄰居,可能撬鎖是更好的方式,反正鎖很好撬。

直到天蒙蒙亮,聽到樓下有清潔工人掃大街的聲音,她緊繃的神經終於松懈下來,昏昏沉沉地睡去。

這一睡,令她睡過了正常上學時間,直到父母下夜班回家,她才驚醒。

以前她只是偷偷逃課,父母看到她還在賴床,以為她已經墮落到正大光明逃課的程度了,再看到地板上的碎碗片,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蔡美紋驚慌地告訴他們昨天晚上的事,說有個陌生男人在家門口徘徊,但他們充滿懷疑的眼神,分明把這當成她逃課的借口,連一個字都不肯相信,讓她別多想,趕緊去上學。

無怪他們不信,她平日裏經常說謊、逃課的表現已經令她的信譽降到冰點,就像“狼來了”的故事一樣。

唯一能證明她沒有說謊的,卻是一條不會說話的狗。

她快氣瘋了,歇斯底裏地沖他們大吼了一頓,氣沖沖地連早飯都沒吃就去上學了。

老師們對她的遲到和曠課早就已以為常,對她采取放任自流的態度,只當沒看見,反正她將來墮落成什麽樣跟他們又沒關系——老師們也很無奈,一旦管得嚴了,問題少年和少女們糾集起來把老師揍一頓也沒處說理去。

課間,蔡美紋把昨晚的事告訴她的死黨們,向她們求助。

死黨們也拿不出什麽好主意,好幾個死黨笑罵她神經過敏,另外幾個死黨稍微認真些,讓她等父母同時上夜班的時候,通知她們一聲,她們一起去她家陪她過夜,這樣總不用害怕了。

她一聽覺得有理,人多膽氣壯,就不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話雖如此,她早該想到的,就像當時的她一樣,這些死黨們的信譽度也差點了到冰點。

後來父母再同時上夜班的時候,第一次來了三四個死黨陪她,第二次就只來了兩三個,第三次就全都找借口爽約了,畢竟那時的她們還是初中生,社會風氣還沒那麽開放,行動受限,總是夜不歸宿的話家長肯定忍無可忍,有幾個死黨甚至為此而挨過父母揍。

最關鍵的是,這幾次夜裏什麽事都沒發生,漸漸的大家就不當一回事了。

蔡美紋只能再次一個人過夜,對死黨們的失望也令她的心理悄悄發生了轉變,所謂意氣相投的死黨也不過如此,還有誰能靠得住呢?

一來二去,她與死黨之間悄然出現了若有似無的隔閡,表面上大家依然每天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但放了學之後,她與死黨之間的電話聯系越來越少,即使偶爾打電話,也是別人打給她。

死黨們似乎也察覺到她的怠惰,漸漸的找她的次數也少了。

她多出了很多空閑時間,實在無聊的時候,勉強也看看書,尤其是在父母同時上夜班的夜裏,她不敢睡覺,幹脆大聲朗讀語文或者英文課文,直到念著念著睡著為止。

她已經習慣了那條雜毛土狗的存在,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強烈排斥它,雖然喂食和遛狗的任務大部分由父母來做,但他們實在抽不出時間的時候,她勉強也會幫幫忙,至少在獨處的夜裏它也算是一個能喘氣的活物,不是麽?

慢慢的,她發現它也沒那麽討厭,除了長得難看些之外,從不亂叫,也從不亂咬,還從不挑食,有什麽吃什麽,很好養活。

無論她如何冷眼待它,它似乎從來不生她的氣,只要她稍微喂它些食物和水,它就高興地沖她搖尾巴,在她的小腿旁蹭來蹭去,直到她半真半假地生氣警告它不要往她腿上撒尿才跑開……

父母給這條狗起名叫乖乖,她嫌太土氣,每次都叫它雜毛,但無論叫它乖乖還是雜毛,它都會歡快地跑過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半年過去了,雖然她在獨處的夜晚仍然經常擔驚受怕,但事實上什麽事也沒有發生,所以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真的是想多了。

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裏,她的形象和行為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疏遠了問題少女的圈子,又不被班裏的優等生群體接納,她幹脆離群索居,獨來獨往。

上了初三之後,為了備戰中考、提升重點高中的入學率,跟大多數學校一樣,她的學校也開始組織補課和上晚自習,而且是強制每個人都要參加。

晚自習從晚上六點一直持續到夜裏九點半,等蔡美紋騎自行車回到家時,往往已經過了夜裏十點。

有一天,她照常下了晚自習,騎車回到家屬小區,把車子放進車棚裏鎖好,哼著歌進入住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