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玫瑰與白玫瑰

以前錢歡沒覺得文藝女青年特別事兒逼,只是在網上看帖子,以非常八卦的心態看別人寫她們怎麽怎麽作,看見一朵花,哭了,看見一片雲,哭了,看見鏡子裏的自己,也哭了,感覺上像是全世界都欠她一個擁抱,其實根本就是她自個兒把自個兒打了個封閉,美其名曰,我喜歡待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百聞不如一見,今兒總算見識了。

起因是這樣:他約了客戶慕小姐,在星天地廣場樓下的星巴克見面,一來相看一下活人——慕小姐擔心他給的照片是PS的,萬一來個見光死,沒法跟她爸媽交代;二來把明天見面的細節交代清楚——她爸媽喜歡什麽,反感什麽,爭取表演一條就過,因為根本沒機會NG;第三,她這個人特別注重感覺,就算是租來的男友,如果感覺上跟她不大對盤,應該也很難糊弄養了她二十幾年的爸媽。說白了就一句話,先驗貨,再給錢。

吼,這簡直就是質疑錢歡的職業素養。

他錢歡,甭管怎麽說,在租賃男友行業也算是翹楚,業內口碑那是杠杠的,出場費少說一次也得四位數,頭回被人這麽挑三揀四,多少有點心懷不忿,昨晚他跟老板馬寧抱怨,“明早我倒要會一會,這是一女神呢,還是一女神經。”

結果還沒見面,透過星巴克的落地窗,錢歡就被小震了一下。

坐在室外陽傘下的姑娘,一襲米白色長裙和一頭烏黑直發,飄飄然於微風之中,眉如柳葉,面帶桃花,輕啟朱唇抿了一小口咖啡,還用舌尖舔了舔。

這麽美的畫面,這麽撩撥人心,可錢歡卻有點不敢看,似有千百只小蟲爬進了心窩子裏,往一處傷口裏鉆,那裏,曾烙下了“前女友”仨字。

他自然是沒忘,四年前差點喝死在三裏屯酒吧街那一夜,自己對馬寧說過什麽,“老子再也不碰文藝女青年了,讓丫的安妮寶貝和村上春樹都他媽死去,老子就是一俗人怎麽啦,誰能帶你出國你跟誰去,不攔著。紐約文藝、北京土鱉,有本事混出個人樣來,要是給人刷碗洗盤子,別怪我錢歡瞧不起你。”

他更忘不了,那天晚上伴著酒吧歌手聲嘶力竭的一首《死了都要愛》,他的心也跟著死了一大塊,到現在,有事沒事的,還往下撲簌簌地掉灰渣子。

呂思琦就是錢歡的“阿喀琉斯之踵”,正因為有了這個弱點,他好像對一切有頭發的雌性動物都免疫了,真愛這種東西,有些人一輩子就只見過一次,但很快就會被打上EX的標簽,他覺得,大概只有那些積了八輩子德或者上輩子當了和尚尼姑虔誠禁欲之人,今生才會將真愛進行到底。當然,這都是他的歪理邪說,且以上說的只是他的“真愛論”,用來玩玩的妞兒,自然不在其列。

像是眼前這位慕小姐,就屬於需要發出一級警報的對象,就連玩玩兒,都不能隨便染指。

“慕小姐,我能問個問題嗎?像你這樣女神級別的姑娘,怎會淪落到這般田地?”錢歡寒暄了一番,單刀直入地問慕玥,他覺得直白也好,給客戶的感覺坦誠,帥哥就有這點優勢,就算說話犀利點也很難招姑娘討厭。

“我能說,找不到跟自己氣場相投的人嗎?”慕玥給的答案聽得錢歡腦仁嗡的一下,心裏直犯嘀咕,這句話是不是能入選十大最不靠譜單身理由?聽起來多少讓人有點反胃,可他還是嘴上抹油,繼續白活。

“能,太能了,我太了解你這種類型了。”錢歡想,這句絕對是實話,甭管怎麽說,對這種類型的姑娘,他也算有實戰經驗,即便是一場敗仗。

“你是不特想找那種,暮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錢歡把手擱在下巴底下,用類似《舌尖上的中國》那種特深沉的語氣問道。

“也沒有,我就是想找一個懂我的人,懂我的,不過挺難的。”美女就是苦笑也好看,錢歡一口吸溜幹了眼前的咖啡,“令尊和令堂,說話不帶拐彎吧,我這人可直,尋常思路溝通還比較順暢,要是思維跳躍性太大,再天資聰慧也有點招架不住,我的意思是,他們不會特別要求氣場吧?”

“你放心,我覺得你跟我媽氣場挺合的。”

“噢!那就好,那……令堂是做什麽工作的?”

“她啊?退休前,在她們廠工會裏搞群眾工作。”

“嚯,舌戰高手啊……”錢歡小聲嘚啵。

“嗯?”

“噢,沒事兒,老同志嘛,素質在那兒擺著,也不能把我怎麽著。待會兒,您就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