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3頁)

崔建國平時溫溫吞吞,不愛說話,老婆說啥也不跟她計較。可這次鬧出這麽大的事,聽顧家嬸子說差點氣死了老娘,他真是又後悔又心痛。

後悔他怎麽不在身邊,由著老娘被那些強盜欺負。

心痛的是,明明西瓜的事藏得好好的,隔壁楊家都不知道,偏偏被嶽母那一嗓子嗷得……三歲小孩都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劉老太這麽喊就是想要弄死老崔家。

崔建國悔啊,作為崔家長子,他先是丟了生產隊的錢,害得老二丟了副隊長職務,現在又因為娶了個禍星老婆,害得母親差點被氣死,他真是不孝。

“劉惠我告訴你,明兒就去找張愛國打證明,我要跟你離婚。”他紅著眼,靜靜地看著妻子。

劉惠傻眼了,“啥?”

“離婚。”

“不是,建國你說啥呢,再說一遍好不好,我……我怕自個兒聽錯了。”

她難得有這麽軟的時候,崔建國卻毫不動容。“你娘是老人,我也不說啥,但咱們……”

“不是,我娘關我啥事,她就是頭蠢驢,讓小妹攛掇幹了多少蠢事兒啊她……我知道,今兒這事賴她,可我是真不知道她會來啊,我要知道我就是磕頭也不能讓她來。”劉惠又急又氣。

自家男人什麽脾氣她是知道的,“離婚”這麽大的事不可能隨便掛嘴邊,一旦說出來那就是真的。

“我不離,建國我不離,我娘我會說她的。”

崔建國搖頭,自從他倆結婚後,嶽母來家這麽多次,哪次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可哪次不是不歡而散?老娘被她來一次氣一次,以前也就罷了,他只當兩個老太太較勁,可今天已經不是較勁這麽簡單了,這就是想弄死崔家啊!

潑婦再怎麽撒潑,那也有個度。

看著丈夫沉默,劉惠更怕了,“建國你倒是跟我說句話啊,到底怎麽啦?我娘做錯事那是她,我跟她不一樣……你知道的啊,我從小就不招她待見,哥哥妹妹都欺我,把我當牛做馬的使,只有嫁來崔家,我才是個人啊……”

劉惠哭了,想起自小受的委屈。

這些委屈她沒少跟丈夫講,一開始崔建國還挺心疼她,可慢慢的發現她逢人必訴苦,他也就麻木了。

“你受苦,誰沒受過苦,我娘受的苦比你還多,我娘就活該被你娘這麽禍害嗎?”

劉惠被他問得說不出話來,蠕蠕著嘴唇。

炕上的友娣早被他們吵醒了,麻木的睜著一雙三角眼,不知所措。

“吵啥吵,非得氣死我才行是吧?”崔老太披著衣服,“啪啪啪”在窗子上拍了幾下,“趕緊睡覺,別煩我。”

崔建國一鼓作氣坐起來,“娘你進來做個見證,這婚我是離定了。”

崔老太頓了頓,“離離離,離你個大頭鬼,有這閑工夫咋不見你早點回來?”她使勁瞪了兒子兒媳一眼,恨鐵不成鋼。

就是這一眼,讓劉惠看到了希望。

婆婆還能瞪她,那就是還沒對她死心。

忙跪在炕上,“娘你勸勸建國,我不想離婚,我發誓我明天就跟娘家斷絕關系,我再也不跟我娘說三道四了,再也不惹娘生氣了。”

深秋的夜風吹進來,她只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褂褂,身上瘦骨嶙峋,鎖骨又瘦又突,高凸的顴骨上是兩片暗黑色的斑塊。剛嫁來時,她也是白白凈凈的閨女,雖然掐尖些,但做事勤快。

這麽多年,生了兩個閨女,沒功勞也有苦勞。

況且,崔老太一直覺著,院裏這些西瓜總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只是早晚而已。這就像一把懸在她心頭的劍,每天都在擔心啥時候掉下來,可每天都不掉,懸得她滿嘴冒泡。

現在掉下來也好——踏實了。

不是劉老太,這麽大的村子也有無數個王老太李老太,看崔家不順眼的人那麽多,總有人會揭發。

所以,她看得開。

罪不及妻兒,劉老太造孽是劉老太的事,劉惠作為兒媳婦,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能忍受。

正要好好的把事情掰開說清楚,劉惠忽然“嘔”一聲,剛吃的晚飯全吐炕上了。

崔建國更是氣惱,這老婆是妯娌裏最不講究的,別的房哪天不是收拾得幹幹凈凈整整齊齊,就他們這房,整個豬窩似的!

但多年老夫老妻的默契在,他又忍著惡心將鋪蓋卷吧卷吧,給扔門外去,“讓少吃點不行,吹了冷風可遭罪了吧?”

三十多的婆娘了,還跟友娣似的。

然而,劉惠忽然摸了摸小腹,回過神來一把抱住婆婆,“娘我有啦我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