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3頁)

春暉姐姐忙著跟張秋蘭的堂姐翻花繩呢,正翻到難舍難分勝負未定的時候,只來得及說一聲:“妹啊,別去村口。”

是這樣的,因為開春後要大幹一場,隊上提前打了一塊新的道場,就在村口,大榕樹過去十米。道場用的全是牛屎,打了厚厚的一層,現在還沒幹透,氣味怪臭的。

幺妹“嘎嘣”吃一顆小豆豆,“好噠!”

“喲,幺妹也出來玩啦?你媽呢?”顧老太坐門口的石坎上,一下一下的搓著麻繩,“呸”一口唾沫在手掌心,兩縷麻線對著搓,很快,一段結實的油亮亮的沾著老太太口水的麻繩就出來了。

她也想洗手,可人喝的水都快沒了,哪有那麽造的。

“我媽媽在備課。”幺妹掏出一小把炒豆豆,“奶奶,給。”

她是知恩圖報的小地精,吃過人家橘子罐頭,現在還記著呢。

顧老太“哎喲”一樂,接過來吃了兩個。崔家的豌豆不是炒,而是油炸的。一個個金黃黃的吸足了清油,裹上鹽巴和淡淡的辣椒花椒八角粉,那就是五香的,別提多香了!

“你媽過兩天去上班,那你怎麽辦呀?”

“我就在家等著,等我媽媽下班鴨。”

顧老太還想問那你會不會想你媽,一轉身,小丫頭已經甩著小揪揪跑遠了。

因為她聽見大槐樹“咳咳咳”的咳嗽聲,咳得整棵樹都在顫抖,落下不少樹葉子,就像奶奶咳嗽的時候。

幺妹繞到槐樹後,輕輕撫摸著老槐樹,“爺爺你生病了嗎?”

“是啊,年紀大了就是這兒不好那兒不好的……咳咳。”老槐樹的聲音特別喑啞,甚至還在顫抖。

“那你可以吃藥嗎?”她現在的智商已經知道,人吃的藥不能給植物吃了。

“我啊,咳咳……是老毛病啦。”

幺妹不知道怎樣才能減輕它的痛苦,只好學著媽媽照顧她一樣,輕柔的幫它拍背。

槐樹是一株六百多歲的老槐樹啦,從明朝的時候就出生在這兒,活了太多太多年,見了太多太多事,幺妹很喜歡聽他講故事。

他的故事有一種不同於媽媽的厚重感,像敲響一盞古老的鐘一樣,源遠流長,余音裊裊。但去年天幹,有一半樹冠已經被太陽曬死了,老槐樹說它快不行了,今年要還不下雨的話,它就得一命嗚呼了,也不怎麽講故事了。

“你能幫爺爺一個忙嗎?”

幺妹趕緊點頭,三個也可以噠。

“爺爺腳底下有個東西硌腳,你幫爺爺挖出來怎麽樣?”

“好噠!”小地精用她的靈力感受了一下,老槐樹腳底下不屬於土地的東西太多啦,有木頭的,金屬的,塑料的,但埋得太深,她也不知道是什麽硌他的腳。

“是一個瓦罐,都長毛啦,就在我這個枝椏的正下方,大概三尺深的地方。”

幺妹記下,跑回家裏找伯伯們。

“怎麽啦幺妹?”大伯最近神清氣爽,他就要有兒子啦,走路都能帶風。

“大伯伯,你能幫我挖個東西嗎?”

崔建國扛上鋤頭,“挖啥?”他倒沒有劉惠那麽迷信侄女,也沒有那麽見錢眼開,只當是小女孩又看上什麽花花草草了。

幺妹踮起腳尖,竜竜窣窣說了兩句悄悄話。

崔建國瞪圓了眼睛,挖村口大槐樹?那可不好動手,因為是集體所有,還是整個牛屎溝的象征,十裏八村的一提“大槐樹”,大家都知道是這個村。要挖出個啥,還不得惹一身官司?挖不到東西,萬一挖斷了老槐樹的根,那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老槐樹特別難受,我們就幫幫它吧。”幺妹懇求。

崔建國想了想,不忍侄女失望,“好吧,但得晚上再去。”避人耳目。

***

對於即將上任的崗位,黃柔是緊張與期待並存。因為在村裏都只教些簡單的漢字,簡單的寫作文,整個小學只有她一個教語文的,也沒有橫向對比,到底教學水平怎麽樣她也拿不準。去了外頭可不一樣,她不能給燕大中文系丟人。

所以,但凡有空,她都在家備課,把春暉一年級的課本借來,又溫習了好幾遍。

幺妹看媽媽忙著,也不打擾她,悄咪咪的跑到西屋門口,“大伯伯,大伯伯,天黑黑啦,走啦。”

崔建國抹把臉,可人還是困著。正月的夜要多冷有多冷,哈出來的氣馬上變白霧,他把侄女抱懷裏,蒲扇大的腳“咚咚咚”跑得飛快。到了大槐樹下,到處黑燈瞎火,連狗也不叫。

幺妹指著那個位置,“大伯伯挖這兒,挖……挖三尺深。”

崔建國咋舌,這丫頭知道三尺有多深不?比她身子還高呢!

好在他們從大槐樹後面開始挖,前有幾人環抱粗的樹杆,後有半堵石頭墻,左右還有些打道場時剩下的牛糞,黑漆漆的夜裏就是再好的眼睛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