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這筆錢, 以這個年代的工資水平,全家老小不吃不喝一輩子也掙不來!這無疑是讓崔綠真高興的,可高興沒多久, 她又不大開心了。

“田叔叔, 這種藥一個季度賣這麽多, 那生病的人有這麽多嗎?”

田廣峰嘆口氣, 事實是,能買到蓮花透骨膠囊的人只是患病群體的萬分之幾,只有北京北上廣等大城市的職工幹部們才有這麽“幸運”。

相對於他們從華北平原幾個省份調研的數據來看,平均每一百個患者裏,只有0.5人能吃上他們的藥。這還是以北京為中心的華北平原,其他廣大的中部地區, 西部地區,那恐怕為零!

幺妹嚇得“呀”一聲,相當於每兩百個病人裏只有一個能吃上藥。“為什麽還是買的人這麽少呢?”

說實在的, 楊師長的要求在那兒放著, 一盒膠囊的價格還不夠買兩斤肉呢。放在一個絕症患者身上,別說少吃兩斤豬肉, 他們也壓根吃不下!

田廣峰嘆口氣,“一是咱們產量有限, 膠囊工藝不成熟,原藥材產量也有限。”建國後到現在, 醫藥行業的水平發展趕不上經濟社會的發展,尤其那荒廢的十年導致制藥工藝停滯不前。

說難聽的,美國人日本人三十年前就在用的工藝,目前國內還在用。

用著別人已經拋棄的工藝,效率自然高不起來, 產量有限,能買到的人也少。

“尤其是咱們的軟酸膠囊需要一種明膠,國內提取技術不行,現在咱們都是從台灣進口。”

“明膠?是做果凍的嗎?”

“對。”田廣峰一愣,據他所知,果凍是國外食品,她知道?倒不是說看不上大河口小地方,而是他閨女田恬也是上個月聽去過香港的同班同學說的。

幺妹知道他的困惑,解釋道:“我是書上看的,叔叔那咱們能自己生產明膠嗎?”

田廣峰蹙眉,這正是他最近在考慮的事兒,他曾經在領導班子會議上說過好幾次,想要學著外國人把明膠提取技術學過來,以後都不依賴進口。不然好好一款救命藥,因為技術被人卡脖子,生產跟不上,每一天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這個病。

可廠裏的大部分領導都是老頑固,因循守舊沒有進取心,覺著不就小小一個膠囊殼嘛?進口就進口唄,反正價格又不貴,要學人家技術光學費就夠進口幾年用的,學會還得開廠吧?到時候又是個無底洞!

與其把這錢投進去,還不如好好改進生產線。

甚至,有些人還覺著“物以稀為貴”,救命藥哪能患者要多少就生產多少?不緊著點兒,錢怎麽來?說到這兒,少不得又要埋怨田廣峰把藥價定太低了,這麽好的藥怎麽說也該賣十塊八塊一盒,因為它能救命啊!

一條人命還不值十塊八塊的?

田廣峰既是領導,也是商人,看著一批又一批藥方一上市就賣光,白花花的錢進賬,說不心動是假的。可他還有底線,他還記著嶽父的囑托,還記著嶽父知道自己生這個病那幾個月,全家老小的傷心和絕望。現在,全中國還有千千萬萬的人也跟曾經的他們一樣,絕望,深深的絕望。

所以,他十分強硬的壓下大家想要漲價和限量生產的意見,別人自然也就不可能買他的賬,想要學外國人的明膠提取技術?想得美!

他雖然啥也沒說,可幺妹知道,又是大人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她也不想摻和,只是奇怪的問:“那第二個原因呢?”

這下,田廣峰更是苦笑連連。

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效果好,名聲總會傳出去的,不愁沒人買。可這是救命藥啊,不是酒,早喝晚喝無關痛癢,患者能早一天吃上救命藥,就能少死幾個人,能挽救幾個家庭!

“如何打開知名度,這是個問題。”田廣峰嘆口氣,“要是能做到雙黃連藿香正氣液那樣的家喻戶曉就更好了。”

老百姓生病了,都能知道自個兒對症配藥。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洗漱間,以她的角度和視力,能清楚的看見一塊毛巾,毛巾下是幾個漱口杯和牙刷,還有一支牙膏。白底藍字的天津藍天高級牙膏,鋁皮管的,非常漂亮和時髦。

楊旅長也看見了,以為她是好奇,忙笑呵呵的說:“這是田恬指明要的牙膏,聽說很有名氣,可我覺著也就那樣吧,剛出的時候還是資本主義牙膏呢。”

幺妹知道,報紙上登過,去年上半年對她來說意義最大,震動最大的就是兩件事——英國撒切爾夫人當選為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第一任女首相;上海錦江飯店外刊登了一支藍天牙膏廣告!

尤其後者,在公眾場合刊登商業廣告,這是不折不扣的“資本主義生意經”,社會主義國家怎麽能這麽幹呢?當時不少群眾寫信到報社,極力批評這種“錯誤行為”,而天津牙膏廠出的這款牙膏,也在民間被戲稱為“資本主義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