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胡晚秋躲在幕後, 通過她的書籍和在陽城市文化界的影響力,鼓動了這次鬧事。

本來,顧學章沒想到這茬, 是忽然聽閨女提醒, 部門新來那個年輕小姑娘不對勁, 他也沒怎麽著她, 而是讓跟她一個辦公室的人悄悄留意她的言行舉止。

果然,她桌上、抽屜、文件櫃裏放著十來本小說和詩集,都是來自一名“胡晚秋”的作家。顧學章不知道文化界的事兒,不知道這是何許人也,是後來聽小年輕說起她的成名作《腐朽的我們》,才隱約有點印象。

當然, 以他日常的忙碌程度,也不可能看過這本書的,他只是聽閨女和小夥伴們聊天的時候提起過。

晚上回家一問, 幺妹傻了, “又是她?”

顧學章也愣了,“什麽叫又是?”難道她還幹過別的事兒?

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 幺妹就把前年春節前皮革廠為啥沒訂單的事說了,順便從書架最底層抽出那本“大作”, 翻到最後一頁,“爸你看。”

這一看, 顧學章差點給氣死,一連罵了兩遍“王八蛋”,“當時咋不跟我說?”

幺妹吐吐舌頭,“這不是爸爸正忙嘛。”那段時間物資交流會剛結束,他忙著全省經驗交流, 還去了一次北京大會堂作報告,一周也沒兩天在家,反正媽媽知道了,也沒想出辦法對付她,她不想給爸爸添亂。

顧學章摸摸她腦袋,“傻丫頭,爸爸再忙,也是……”為了這個家,可如果連老婆兒女都護不住,要讓她們挺身而出獨當一面,那他還有什麽臉面說“為了這個家”的話?

幺妹滿不在乎的搖搖頭,“哎呀不說這個啦爸爸,我覺著他們鬧事還挺有組織和紀律性……”

“對,或許就不是知青自願自發來的,而是有人在背後攛掇鼓動。”那這事可就大發了!

那些登記了就業去向,安排到溫州市務工的知青很容易聯系上,只需一打聽,所有事就清楚了。原來,他們一開始都不知道可以來鬧事,只是有人聯系他們,說“人多力量大”,讓政府看見他們的團結就不敢再敷衍他們,這是逼著政府表態,是表達合法訴求。

本來,大家也確實又窮又餓,可從來都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被那家夥一鼓動才知道,原來還可以通過“鬧騰”讓政府妥協,滿足他們的要求。

於是,大家一合計,又有人帶領,這事就鬧開了。

本來,顧學章的心胸倒也不狹隘,不會因為他們“鬧”而懷恨在心啥的,只是在留意那個女孩的時候恰巧又聽說這位“胡晚秋”跟皮革廠有過瓜葛,又聽參與的知青們說,時間地點都是別人通知他們的,帶上老人孩子去“充場面”也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他們只是按通知來到地點,喊喊口號罷了。

至於沖進辦公區打砸,也是別人帶頭的。

而帶頭的幾人,他們都不認識,說看著不大像陽城市知青,因為陽城市知識分子的圈子本就不大,彼此之間沾親帶故是常態,他們也是最近才見過他們的。顧學章讓公安那邊負責徹查這幾人,很快就得出消息,原來幾個都只是陽城本地無業遊民。

不是確實受了委屈的知識分子,你憑啥鬧呢?跟你有半毛錢的利益關系?因為收了一個女人的錢而出頭策劃了這場“鬧”!

公安把胡晚秋的照片拿給他們辨認,所有人都指認就是她聯絡他們策劃的。

事情到了這份上,已經很明白了。公安立馬到胡晚秋家請她來接受問訊,誰知卻撲了個空。他們家早已經人去樓空,啥家當也沒了,裝垃圾的撮箕裏還有一堆燒紙後留下的灰燼。

一定是毀滅了什麽證據!

這女人不簡單!

這時候,走訪周圍鄰居才發現,她是一名獨居女人,據說未婚未育,平時深居簡出以寫書為業,沒聽說有啥親人,只偶爾有幾個朋友來往,倒是書信很多,不知道是外地的親戚朋友還是書信投稿寄稿費啥的……哪怕是整個街道最八卦的中年婦女,也不知道她的底細。

不過,在經常與她來往的人士中,有人認出其中一位——大河口公社主任張愛國同志。

於是,某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原本正在辦公室喝茶看報紙的張愛國,就被市公安局的同志帶走了。他那最寶貴的搪瓷茶杯碎了一地,兩只常蹺二郎腿的大腳被淩空提起,他本人還沒怎麽著呢,倒先把楊發財嚇傻了。

他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張主任被抓了!

堂堂一公社主任,說抓就抓,他的膽都快嚇破了!尤其是想到跟著張愛國幹了不少糊塗事,他心裏門兒清著呢,單獨一件拎出來都是生孩子沒屁眼的缺德事啊!

當天中午,來不及吃飯,饑腸轆轆膽戰心驚的楊發財,就跑了。只來得及跟老娘和兒子交代一聲“我出去躲躲”,人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