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結束大眼瞪小眼的無意義行為, 中原中也略微有些別扭的走在我身邊:“話說,去兜風嗎?反正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出去轉兩圈,再回來就好多了。”

我想的是就橫濱這種人口密度與交通狀況, 你怕不是得把車開到天上去才能兜起來。

“喂,說話!”

沒有等到回應,青年強壓下不知名的暴躁:“不說話就把你捆走。”

“你到底都跟著什麽人學了些什麽東西啊”

終於忍不住吐槽的**, 我把貓包背在背後:“路上堵得要死你兜得哪門子風?”

“那就去吃東西, 能喝點嗎?”

“喝什麽喝,酒駕違法!”

最後還是擠公交車回了老家附近一處居酒屋吃關東煮和炸魷魚。中午去居酒屋怎麽想都很奇怪,但這家店裏的關東煮,是我們為數不多的記憶交點。

“這麽多年這家店竟然還沒有關門?”

揮開布簾店鋪裏面空空蕩蕩的,老板和老板娘年紀都已經很大了, 頭發花白身形佝僂, 連端盤子的動作也多了許多遲緩。樓上是老板一家居住的地方,只有一樓才是店面。中原中也盯著貼在樓梯口上的自制招貼海報摸摸下巴:“看上去很不錯啊!”

他說的是老板女兒貼在那裏的樂隊合影, 群魔亂舞的魔幻畫風我也看不懂究竟哪裏不錯。

“小花搞得, 我們都看不明白, 既然客人說不錯, 應該不錯。”老板很高興有人欣賞女兒的創作, 尤其中原中也一身行頭看著就像個站在時尚浪潮頂端的社會精英。

“魔芋, 海帶, 蘿蔔, 魚籽福袋,竹輪, 蟹足棒,魚豆腐。還要炸魷魚,就這些。”

都是老熟人了, 我也不用怎麽糾結人設,找地方放下貓包坐好,老板娘站在櫃台裏運筆如風:“小吹雪搬回來了?”

“沒有,過來打理下房子而已,找了份工作,後天開始要住到會社附近。”

老板和老板娘也是住在社區裏多年的老鄰居,對我非常關心。

“工作啊,很好哦。我記得小吹雪也是東大畢業的呢,一定是家大公司哦?”老板娘特意在我的碗裏添了塊鮟鱇魚肝臟,轉過去問中原中也:“這位客人有些眼熟呢,想吃些什麽呢?”

“和吹雪姐一樣就行。”

中原中也不敢在這家店要酒,怕自己喝醉了失控,萬一砸了這對老夫婦賴以為生的居酒屋就不妙了。

很快老板娘就蹣跚著送了碗筷上來,老板站在敞開的廚台後像個指點江山的將軍似的炸魷魚。

“連味道也沒有什麽變化啊……”

店裏充斥著油炸食物不健康卻誘人的香氣,中原中也用筷子撥著碗裏的蘿蔔陷入沉默。

——十五歲前的生活中,大概就只有遠離擂缽街的這個老舊中產社區曾向他釋放過真正的善意。倒不是說對“羊”的孩子有什麽怨恨,好吧,就算有,時隔那麽多年也早就不再把他們放在心裏。在那種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會做出的選擇幾乎不用推理就能想到。

與其說因著背叛或是被傷害怨恨他們,不如埋怨自己當初想得太少。

倒是矢田先生,一個曾經與他毫無關系的普通人,在橫濱寒冷的冬季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擂缽街的冬天很難熬,流落至此的孩子越來越多,沒有經濟來源但是要活下去。偷竊也好,劫掠也好,必不可免會伴隨著傷害,受傷的人也沒有藥,唯一的辦法就是躺在屋子裏熬著。能熬過去還好,熬不過去……就悄無聲息的消失。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成為“羊之王”,甚至連八歲之前的記憶也沒有。渾渾噩噩受了“羊”幾年照顧,在一次尋找食物的過程中看到其他孩子替家裏取報紙拿牛奶借以換取零花錢……

那個時候還不懂,只以為但凡小孩子就能夠憑借這個向成年人索取,於是挨家挨戶摁響門鈴期待著。

現在想來真是簡單幼稚到可笑,那些都是家養幼崽才有的優待,野生崽子只會被拒之門外。

但是脾氣溫和還有些迷糊的矢田先生不一樣。他並不是那種沒有孩子才愛心泛濫的人,相反,他的女兒漂亮又聰明,安靜又可愛,簡直是社區裏人人都要拿去教育自家孩子的模範存在。這個被鄰居們羨慕嫉妒著的父親打開了柵欄門,允許臟兮兮的野生幼崽踩在他家整潔的地板上,問過幾個簡單問題後給了他一份“工作”。

只是給一棵櫻樹除草澆水而已。

冬天植物不需要過多澆灌,雜草也沒有幾根,五分鐘十分鐘,矢田夫人就會從廚房拎出一只裝滿面包的籃子出來交給他作為“工資”。

一籃子普普通通的面包,沒有糖也沒有油,又幹又硬,幾乎能當做武器使用。提著這種食物走在外面不會有誰試圖搶劫,數量也足以讓所有孩子都能分上一小塊填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