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羞顏未嘗開(四)(第2/3頁)

“殿下沒有功夫來看你。他被陛下申斥,在宮中思過。”

阿那瑰眸子黯淡了不少,她鼓著腮幫子,因為失望,有一陣沒說話。

檀道一瞥她一眼,還有些話,他沒跟她提——不過他這會酒意上來了,頭疼得厲害,完全不想聽阿那瑰聒噪,他閉上眼,頭往屏風上一靠,說:“我要睡了。”

阿那瑰瞪著婢女才送進來的一盆冷水,很想把它澆到他頭上,好發泄自己的怒氣,可她忍住了,趁檀道一看不見,撇嘴做出一個呸的表情,轉身走開。

“你別總三更半夜往我這裏闖。”檀道一忽然告誡她一句,“元翼是皇子,你想跟他,更要懂得男女大防。”

阿那瑰心裏一連串呸呸呸。

元翼在宮中思了半個月的過,得知皇帝許了太子元脩和柔然公主的婚事。

以柔然的勢力,可汗寵愛的公主做太子的良娣,是有些委屈了,因此也顯得太子妃王氏的處境格外尷尬。所幸王氏十分通達,不僅力勸太子納柔然公主,待皇帝詔令一下,便主動移居佛寺去靜養了。

這樣一來,皆大歡喜。太子春風得意,下帖廣邀名士賢臣,到太子府聚會。

元翼才解了禁,也應邀而來,和檀道一並肩到了太子府的庭院。時人最愛清談,太子邀請的名士們大多落拓不羈,衣冠不整,伸著兩腿,在林中東倒西歪坐了滿地。

木屐敲地“噠噠”響,元翼正在冷笑,見太子衣袂飄飄,騰雲駕霧似地走了過來,他立即換上笑臉,對太子作揖,“弟還沒來得及恭喜兄長。”

太子三十余歲,唇邊一簇短髯,生得很高大,那身飄逸的打扮有些違和。他自己也不大自在,哈哈一笑,擡腳將兩只木屐丟進湖裏,說道:“穿這個玩意,我好似變成女人了一樣。”

元翼看不過眼太子的得意,忍氣吞聲拍他馬屁:“兄長威武剛猛,是男人中的男人。”

太子負手,微笑的目光在檀道一身上停頓,由衷贊道:“檀郎,金相玉質,鶴骨松筋,怪道京城的女人都要追著去看你。”

檀道一寵辱不驚,“殿下過獎,在下也就是徒有其表。”

太子大笑,覺得檀道一說話很有趣,“你的意思,是承認自己美貌冠絕天下嗎?”

“在下哪及太子威武剛猛?”

太子笑得不停,領頭走了,湖對岸清談的人聽到他的聲音,紛紛起身張望,對元翼和檀道一作揖為禮。

元翼落後兩步,陰著臉往對岸瞧了幾眼,見錄尚書事謝羨也在,忙捅了捅檀道一的胳膊。檀道一嗯一聲,臉上沒什麽表情。

和賓客們寒暄過後,元翼與檀道一席地而坐,悶悶不樂地吃了幾盞酒。

眾人吟詩作對,溜須拍馬,將太子與柔然公主這一樁婚事大肆吹噓,元翼聽得頻頻皺眉,用袖子遮了臉,對檀道一咬耳朵,“我想吐。”

檀道一立馬警惕地坐開一些。

太子飲了一口酒,余光笑吟吟掠過元翼與檀道一,他轉而對柔然使者舉了舉杯,“辛苦尊駕回柔然一趟,與可汗議定婚期,我在建康靜候佳音了。”

柔然使者忙道不敢,與太子互相酬謝過後,為難地說道:“明日就要回柔然了,有一件事沒有辦妥,心裏有些忐忑。”

“說來聽聽。”

“事有湊巧,二皇子離開柔然後,可汗的義子也莫名失蹤了,到處找也找不到。”柔然使者瞟元翼一眼,“這位義子在柔然生活,從來沒有離開過北漠,可汗怕他被有心人拐帶走了,著急得很,因此想問殿下,自柔然到京城這一路,可有見過他?”

元翼面色絲毫不露端倪,“沒有見過。”

柔然使者愁眉苦臉地啊一聲。

太子假意寬慰他幾句,而後笑道:“柔然人豪猛,野獸都不怕,你們可汗的義子是個男孩,誰會拐帶他?興許是一時貪玩走遠了。”

“殿下不知道,這位義子生得很漂亮,”柔然使者指向檀道一,“就像這位郎君一樣,因此難免引人覬覦。”

眾人轟然而笑,謝羨難堪極了,老臉通紅,指責柔然使者道:“這位檀郎君,是檀相公之孫,檀侍郎之子,品行高潔,你不懂齊話,不要亂講。”

柔然使者的確在為阿那瑰的事焦急,不由辯解道:“這事情本來就稀奇,只須去殿下的殿裏一問……”

“胡言亂語。”太子驀地冷下臉來,“薛紈。”

一名黑衣人應聲而起,如鷂子猛然撲落,“鏗”一聲輕響,寒氣凜洌的劍尖正要刺入柔然使者的胸膛,被檀道一飛起一只酒盞,劍尖略微一偏,只刺透了柔然使者的衣襟。

柔然使者驚得倒退兩步,戒備地盯著黑衣人。

檀道一起身,正色道:“二皇子沒有拐帶可汗的義子,柔然使者只消去宮裏問一句便知真假,太子殿下為了二皇子貿然傷人,既落人口實,又壞了柔然與我朝的婚約,不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