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雲夢蒹葭寒(四)(第2/3頁)

薛紈道:“請陛下坐鎮中軍,等關口打開後,再隨大軍前往義陽城外。”

柔然公主扮做親兵,甩開隨行的柔然侍衛,在險峻的山壁間穿梭了幾個來回,驅馬越過溪澗,像一陣風般落在皇帝帳前,笑道:“鳥都停在枝頭,草也沒人踩過,這山谷沒有伏兵,陛下要不要我再去箭樓附近探一探?”

皇帝持起馬鞭,走出帳外,遙望外頭的萬仞山壁和幽深峽谷,轉而對薛紈笑道:“連一個女流之輩都毫無畏懼,你覺得我能無所事事地坐在中軍帳裏嗎?”

皇帝這一路禦駕親征,自朝廷百官到隨行兵將,都是提心吊膽,時刻規勸他萬乘之尊不可輕易赴險,皇帝起先還謹慎,之後一路勢如破竹,越發信心倍增起來——薛紈知道勸也沒用,只能請皇帝穿上鎧甲,自己將刀與弓箭背在身上,上馬緊緊跟隨著皇帝,“臣護著陛下。”

皇帝系上鎧甲,扭過臉看一眼薛紈,笑道:“你在雲中也算統禦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了,怎麽這會成了個束手束腳的小侍衛?”

因為在建康那段不為人知的離奇經歷,皇帝對薛紈總有種格外的親近。離近了看,皇帝那張被鎧甲襯托得越發英氣的臉上還帶著躍躍欲試,薛紈也笑了,說:“陛下的安危,要遠比三軍要緊。”

皇帝朗聲一笑,君臣間僅有的那點嫌隙也消失無蹤,他慷慨地許諾:“等這一仗打勝了,我賜你一名萬裏挑一的美人。”

薛紈一頓,低頭理了一理箭囊,微笑道:“謝陛下隆恩。”

皇帝特意觀察了薛紈一瞬——他平靜的眼神裏看不出絲毫怨懟,也沒有任何要追究華濃夫人之死的意思,皇帝略微心安,隔了一會,輕笑道:“你放心吧,一旦朕有不測,朝臣們會擁立太子登基,國公怎麽會讓朕這個時候死呢?”

薛紈的微笑斂去了,把箭囊收起來,他挽起弓,驅馬跟上皇帝。

皇帝用馬鞭指著關隘的方向,說:“三關互為倚仗,開一道關口,另外兩道也會不攻自破。九裏關最容易攻破,你隨我攻打九裏關。等三軍匯合後,再直取義陽。”

“是。”薛紈迅速觀察了一下周遭地形。谷深林密,但草尖沒有踩踏的跡象,的確沒有伏兵。前方箭樓的旌旗在嵐氣中若隱若現。過了關隘,就到義陽,等在義陽的,會是楊侑嗎?

隊伍進發前,眾兵將都在等候皇帝號令,奇異的平靜中,薛紈突然出聲打斷了皇帝即將出口的高呼,“陛下。”

潮水般的隊伍蜿蜒湧入隘口,狹窄逼仄的山道將隊伍越擠越細,數道尖利的號角聲破雲而出,打破了隘口的寧靜。九裏關的守將沒有預料到會迎來敵軍,倉促迎戰,一時間箭矢齊發,鼓聲、雷聲、還有山石轟隆的滾動聲盡數灌入耳中,皇帝勒馬,不禁往後退了一步。盡管胸有成竹,但不間歇的血花和慘嚎在耳畔爆開,仍然讓他有些膽寒。

直到日色將暮,喊殺聲才漸漸停歇了,零星殘破的旗幟掛在箭樓的木柵上,余暉映照著人臉,帶來些暖意,皇帝動了動手指,努力在馬上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肢體,見薛紈越過正在集結的士兵到了馬前,皇帝勉強一笑,說:“這麽快?”遙望山谷,揮舞的盡是己方的旗幟,皇帝暗自籲口氣,笑道:“這勝的是不是太容易了?”

薛紈剛剛清點了死傷,告訴皇帝道:“折損了有四五千人馬。”

在最易攻的九裏關折損了近半人馬。皇帝表情嚴肅了,“果然是強攻啊,”他甩動馬韁,緩緩前行,和薛紈說話緩解剛才的緊張:“幸好沒有叫皇後離開中軍帳,被她看到這個景象,要受驚了。”

經過這一戰,皇帝心情大為激蕩,進入關口後,他躍馬登上山石,遙望著前方血色殘陽下的城池,對薛紈道:“我想去義陽城外看一看。”

攻打平靖關和武勝關的其余兩軍還沒有匯合,薛紈說:“陛下,等大軍匯合吧,義陽城外多山,不知道哪裏就有敵軍結壘設柵,萬一誤闖敵營就糟了。”

皇帝哈哈笑道:“離城還有十來裏,怕什麽?”已經一馬當先,率侍衛出了山谷。

這五千多精銳騎兵,乘著暮色,緩緩接近義陽城,關隘被攻破的消息還沒有傳出來,城外很平靜,忽然一隊人馬自前方奔了回來,對皇帝道:“在賢首山下發現敵軍設的木柵,營中約有兩三千人。”不多會,前軍又來奏稱:“敵軍不堪一擊,營寨已破。”

皇帝眼睛一亮,對薛紈道:“果然義陽守兵已經將營盤紮在了城外,正好趁夜色依次擊破。”不顧薛紈阻攔,親率大軍追擊義陽退兵,夜色之中,一名將士急忙回稟道:“前方山下遇到伏兵。”

震天的喊殺聲如波浪般湧到近前,皇帝猛然勒馬,部將已經急令士兵後退,後方又有掩殺聲傳來,隊伍中一片嘩然,皇帝面色都變了,對薛紈道:“中了誘敵之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