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李在對這個付忱總是不大放心, 只他自知自己氣量不算大,又多疑,看付忱行事做派, 頗有大家公子之風, 自省自己是不是犯老毛病。他到底留了個心眼,借口要回城復命, 順便護送付忱入城。

付城欣喜地一揖, 又叫管事拿好酒酬謝。

李在看他神色不似作偽,到了渡口上岸,又百般試探。

付忱也不在意說起兒時之事 , 又嘆:“其時頑皮不知事,一味好逸惡勞,只學得一身紈絝氣息, 學文也好,習武也罷,皆拋於腦後不願用功。家中做得雜貨生意, 南北百種貨物經手,厚厚一本賬本,哪個願去看它,只嫌繁雜啰嗦。直至家父仙遊而去, 才追悔莫及。”

他神哀淒, 李在也不由自悔問到了人傷心處,道:“郎君原諒, 李某多嘴了。”

付忱輕笑:“你不過無心一問,只我初到生地,遍生愁緒罷了。”

李在幫他雇了一個挑夫,指點了府外長街的客棧, 見付忱帶著管事、健奴、挑夫大搖大擺進了府外長街投了望禹客棧,沒一會,又大搖大擺地去長街街尾看看只差一個收尾的榷場。

棲州的榷場雖是一年新辦,在眾僧對於神火的吹噓,兼皇後對蟲金的誇贊之,足以引得各處商戶蜂擁而至。榷場中設五十個鋪外,憑簽領號入內,一個鋪位百兩白銀,衛繁和衛絮原本還怕樓淮祀獅子大開口,令商戶望而卻步。衛繁甚至偷偷備了銀,若是無人進場賣貨,榷場冷清,自己就多租鋪面,充充場子。誰知,五十個鋪面竟不夠分,入不了榷場的商戶還試圖出高價買他人手中的簽號。

樓淮祀這等敲骨吸髓的人,得知後立馬下令禁令商戶易買易賣簽號。

來遲的幾個商戶嘴中發苦,聚一塊商議了一番,推出一個領頭的求見樓淮祀,躬身道:“知州,草民等攜貨遠道而來,道路崎嶇顛簸,以至來得遲。進不得榷場,這貨拉回去,路上拋費便是好一筆銀錢,實在是無法啊。”

樓淮祀笑道:“你放心,我這棲州城名聲臭不可聞,你們越冒險而來,便是給我這個知州臉面,我總不能讓你們千辛萬苦把貨拉來,又千辛萬苦拉回去。”

商戶領頭深深一揖:“啊呀多謝知州體恤。”

樓淮祀又道:“只是,榷場的規矩定得雖有些疏漏,然最忌朝令夕改,改弦易張也得等到明年。”

商戶的領頭人怔愣,他本來聽樓淮祀話說得漂亮,似要為他們做主,誰知下一句就把所求之事,毫不留情地給打了回來。

樓淮祀搖著扇子道:“別急,做買賣急有何用。我與你們一個主意,榷場在府外長街街尾,入榷場必經長街,我叫街尾一箭之地的兩邊屋舍空出鋪面臨時短租於你們,這主意如何?”

商戶的領頭聽後大喜過望,千恩萬謝地去了。

買了號簽的商戶早早進入榷場之中將易賣的貨物擺好,順道再看看棲州主賣的石脂蟲金。

蟲金倒罷,衛繁衛絮不便出面,衛放眼看這天大的熱鬧,早撒著歡遊玩去,才懶怠在那賣什麽蟲金,因此,素婆接手了買賣。再體面,也不過是樓家的下人,沒甚稀奇的。

但石脂那邊就不同,石脂脂局統管,陳賀為人一板一眼,他知脂局上下無一人長於商賈之道,這等掏別人銀子的事還得樓淮祀來。因此,陳賀特地提了塊長街上買的白糖糕,糙紙一包,就拎來當上門禮,求教樓淮祀市賣之事。

這上門禮可真夠寒酸的,樓淮祀接過後邊嫌棄邊拈了一塊放嘴裏,然後道:“兩點足矣。”

陳賀虛心靜聽。

樓淮祀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市賣時不可高高在上,雖說石脂不愁賣,但商賈一道講究一個和字,哪裏擺不得官威?”

陳賀道:“有禮,雖是賤業,卻不可輕賤之。”

樓淮祀又道:“二便是叫三皇子去做那個掌櫃。”、陳賀不解,追問:“敢問知州這是為何?”

樓淮祀翻著眼皮,道:“禹京之中,街邊一個賣豆腐都許是皇親國戚,但,如三皇子這般的天潢貴胄,卻是難得,何況親與他說話?”言下這意,這是要把姬冶放在那招客。

陳賀暗想這似是有褻瀆皇子之嫌,轉想一想,為了將石脂鋪開,天下萬民都能低價沽一二錢石脂,換得夜中燭火光明,有何不可為?

姬冶推脫不過,只好充當起“掌櫃”來,他現身榷場,直引得諸商戶心情激 蕩,有些原本無心做石脂買賣的富戶都動起歪心思來,琢磨著借此良機討好皇三子,若得機緣,得道升天就在此舉之間。更有些削尖了頭鉆營的,連夜買來容顏嬌美的女娘打扮得一新,充當自家女兒帶在身邊在榷場往來。

知慕少艾,焉知無緣呢?這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飛黃騰達,指日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