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棺材李激動得全身皮肉亂顫, 想他一個做棺材的,能入書院教學生,就已經是前世燒了高香,沒想到還能替知州辦如此重要之事, 當下連飯都不吃, 揣了一包刀鑿顛顛地跑了來。

這一來, 差點沒把棺材李給嚇暈過去, 他看到了啥子, 他們的知州夫人跟一個身量不高,病病歪歪的小郎君拉拉扯扯, 這……這……看了此等陰私,他回去後可還有命在?

衛絮見他神色古怪,一思量便明白過來, 又是好笑又是得意。

等得樓淮祀從外頭晃進來, 搬了個小紮子往棺材李身邊一坐:“喲, 老李, 來了, 來來, 快幹活,我翻了半日的庫房才尋著好木頭, 做個九層棺槨。”又招呼衛繁和衛絮坐下。

“啊……哦。”棺材瞄了眼衛繁和衛絮, 他們知州怎麽對著這小白臉還隱隱有討好的樣子。再看小白臉面若好女,啊喲, 這裏面怕是大有文章啊。

樓淮祀叫小廝捧過一方木盒,這還是賊贓,也不知是哪個水寨裏抄來的,大抵是祖傳之物, 被這幫子水賊劫了來,又不識貨,擱在庫房裏落到他手裏。

棺材李顫著小心肝把自己出竅的神魂收了收,撚撚手指,道:“好楠木,還出了漿,唉,一時倒舍不得下手。”

樓淮祀道:“有舍有得,老李,棺槨的制式不必拘泥,古怪些。”

棺材李還以為什麽呢,隨著性子而為,這他會啊,當下擺開家夥什,劈出一百零八塊厚薄大小不一的木塊,拉開架式細雕慢琢。該繁時繁,該簡時便簡。

樓淮祀又從小廝那接過一個布袋,拉開抽繩,裏面一兜的珠子,裏頭都是一些雜色的玉石,只形狀古怪,有些像人骨。

衛絮揀了一塊,她手上這塊石料重,並不通透,形狀卻類骨節:“我得過一塊石頭,跟肉仿佛,有皮有肪有精肉,這塊卻像指骨,可惜靠皮那石氣重,一眼便知是假的。”

“自然造物,好生神奇。”衛繁摸摸手背上的雞皮疙瘩,晃眼還真以為是佛舍利。

樓淮祀將玉石倒在小桌案上,笑道:“天賜之物,比那些舍利子還珍貴。”實則都是水邊撿的,要是沒日沒夜地揀,能挑出一籮筐,“來,挑枚似玉似骨的。”

衛繁和衛絮忙湊過來搭手,沒一會就挑了一枚玉石出來,似玉似骨,還帶點微紅,大小也差不離。

樓淮祀隨意地狠:“那就這一枚,我找老賈擦點油上去。”

“油?”衛繁動了動嘴皮,正要追問。

樓淮祀將她摁回去:“妹妹陪著大姐姐,也不要細問,有些腌臜。”他要抹上去的是正兒八經的人油,告訴繁繁,晚上說不定要做惡夢。

衛繁噘噘嘴,哼了一聲,又嫣然一笑坐回去看棺材李雕九層小棺槨。樓淮祀不願她過問,八成這事有點見不得人,有人如此珍而重之地待她,再辜負不滿,那便是人心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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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賈自樓淮祀清剿了棲州的兩股水賊,出掉心底深處的那口惡氣,精氣神都提了老些,跟返老還童了似得。

樓淮祀晃過來時,老賈坐在樹下,懷裏抱著一個缽,攪和著一缽臭氣熏天的黑水,如雪雕如玉琢的謝罪蹲在樹蔭下,時不時地遞上一包一包粉末。

“這什麽啊?”樓淮祀肚裏直翻騰,狠狠地掩著鼻子。

“哦,這是蟲屍曬幹碾成的沫。”賈先生將沫沫倒進臭水裏攪了攪,又接過謝罪手裏的另一紙包,“這是臭魚肚曬後碾的沫,老朽想著,棲州多魚蝦,水有腥氣,那些沉降地底水裏的古村古墓裏的古物,屍臭裏多少有些魚腥。”

樓淮祀道:“我不懂這些,老賈你做主就好。”說罷將手裏的那枚“舍利子”交給賈先生。

賈先生捏著玉石半晌無語:“我記得郎君手上有真的舍利子。”

樓淮祀道:“誒,真的留著騙禿驢,應付那些個書生,假的足矣。”

賈先生呵呵一樂,依言取出一個小瓷瓶,拿軟布蘸了一點,將玉石細細地抹了一遍。道:“等棺材李做好棺槨,裝好舍利子,整個投入水中浸上幾日再埋進地裏窨藏。”

樓淮祀道:“不浸上七七四十九天,浸得臭不可聞?”

“誒,不可。”賈先生搖頭,“裝殮佛骨之物,一層套一層,嚴絲合縫,密不透氣,不曾損壞之下,歷經千年亦可完好無損。”

“哦。”樓淮祀

“再有雖是老木新做,可這刻痕卻是新的,還得拿砂石打磨打磨,依理入土後藏個一年半載的最佳,怕是知州等不得。以小人的意思,不如蝕些墳土,裝上一缸,將小棺槨擱裏頭,連缸帶土放船上。船將靠岸,再拿出用手細細盤磨,非是此道中人,應看不出此間的門道。”

樓淮祀聽後招呼小廝叫差役去刨一缸墳土來,這事有些不地道,還晦氣,因此樓淮祀特地拿出幾錠銀錠出來,願者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