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衛放的鬼扯雖遠不及樓淮祀, 卻也深得其精髓,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摻雜其中,乍一聽花團錦簇, 令人想入非非, 細細一琢磨吧, 又似乎有哪裏不對, 開口一問, 又答得有理有據。

再兼衛放坐那如陽春白雪看下裏巴人,目光裏滿是蔑視, 惹得這群紈絝子弟紛紛拍桌敲凳得不依。

你衛大傻算個什麽,也敢來嘲笑他們沒甚見識。這些人又吃了好些酒,趁著酒興, 冷冷清清的牡丹園有如澡堂子, 大冷天的, 也不知哪家的不肖子, 脫得只剩一個單衣在那敲著酒碗放聲高歌, 偏偏嗓子有如鴨子, 曲沒曲,調沒調, 人聽了掩耳, 牡丹若有靈,聽了之後明年都不願開花。

衛放牢記衛絮的囑咐, 說書人說書還要留個鉤,要撓的人心裏癢癢,卻不可讓人聽得痛快,逼得急了, 衛放就笑道:“我說得再多,你們也要疑我說大話,不如你們自己去棲州看分明。”

紈絝大怒:“這般遠,如何去得?家裏也不許。”

衛放無賴:“那我怎去得?”

眾人無言以對,衛大傻子也沒說錯,他去得,他們怎去不得?

衛放看他們臉色鐵青,又嘲弄:“哈哈,你們都是些掌中寶,和嬌養的小女娘差不離,就出不了禹京的一畝三分地。”

這話說得何其惹人厭啊,衛放為自己出口無狀,惹來一頓捶,答應過兩日再請他們吃酒才作罷。

紈絝這邊下了鉤,古卷殘片那邊也頗為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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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絮將古片放在禹京一家書肆中,這家書肆是樓家名下,自己人,掌櫃哪敢不盡心?他特地為此辟出一處園子,重刷了粉墻,隨處都備著筆墨,好叫來的文客隨手取用,自己時不時地轉過來看看,奉上茶水瓜果,再看看墻上寫的題解,大樂,都是寶貝啊。

一眾騷客恨不得住園子裏,如楊略這種,深山老林裏的草窩子都住得,隔天就卷了鋪蓋到園子裏尋間屋子打地鋪。此地大妙啊,有古卷看,有吃的有喝的,還不用使銀子,一舉多得,妙哉。

衛絮還與溫紹蘭見了一面。

溫紹雲是自己跑來的,他官場失利,名聲臭不可聞,只得天天窩在小道觀裏的打坐悟道,本是紅塵是非人,能悟個屁出來。倒是觀裏的一垅白菘種得水靈靈的,拿骨頭熬了白湯,擇了菜芯那麽一燙,鮮美無雙。

衛箏接了拜帖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知道這人,卻不識得啊。溫紹蘭皇榜高中時,衛箏在酒樓癱軟成湯;溫紹蘭被打回原形時,衛箏還是在酒樓裏醉生夢死。

這冷不咧的收到拜帖,搞得衛箏以為有人在戲弄自己,懷著一肚子的疑惑見了溫紹蘭。

溫紹蘭生得相貌堂堂,濃眉長目,鼻直口寬,幾縷胡須打理妥妥貼貼,一身青色道袍,連道褶子都沒有,倒是手上執了一把拂塵,有幾分道家的淡然之意。

衛箏一見這種腹有才華氣自華的人物就露怯,不曾想,說了幾句話,竟是相當之投緣,溫郎言之有物,風趣灑脫,說話更是抑揚頓挫有如拉弦,直叫人如沐春風,衛箏覺得自己能和溫紹蘭對坐三天三夜,聽他說話便是一件賞心悅事。

他愛聽,溫紹蘭卻不願再說了,他來是有正事的。

溫紹蘭這等君子似得人物,最好委婉,這一委婉,衛箏就有點聽不懂,這到底有什麽事?如蘭無法,只好旁敲側擊想見衛絮。

衛箏弄清溫紹蘭的來意,怒目相對,又不是親戚又不是通家之好,大大咧咧地跑來見他的侄女,幾棍打出去都是應當的。

溫紹蘭也在心裏叫苦,只得又把來意說透,免得衛箏這種混不吝又愛瞎琢磨的,把他打出府去。

衛箏不情不願,溫紹蘭這年紀,勉為長輩,馬虎可以一見。

衛絮也嚇一跳,溫紹蘭居然直接跑來見她?當下重理衣裝,到外宅書房見客,邊施禮,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溫紹蘭一眼。心中則想著:溫紹蘭其人如此講,顯不是修道之人;他又特地來侯府一趟 ,顯是意動。這一想,衛絮心中就有了底。她也不多說一詞,多說一句,不增不減,溫紹蘭問什麽她就答什麽。

溫紹蘭聽後,面露一點笑意。

衛絮便又道:“晚輩長在內宅閨閣之中,再不知得詳細。叔父不若有意,不若去看看古卷殘片。”

溫紹蘭笑問:“聽聞書肆中只有半片?”

“正是,整篇古卷在半知書院之中,為書院藏書。”衛絮道。

“怕是輕易不可示人吧。”溫紹蘭道。

衛絮笑:“貴客與書院先生可取閱。”

聞弦歌而知雅意,溫紹蘭心滿意足地告辭,有此君在裏頭周旋煽火,勾得李散楊略等人心潮起伏,只願脅生雙翼飛到棲州去看究竟。

等得樓淮祀那邊的書信到,說青丘生已在書院之中,李散等更是再無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