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家裏多了個女人,對秦晁來說並沒什麽大的影響。

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容忍一覺醒來,身邊杵著個默不作聲的人。

少女抱膝坐地,高挑的身軀抱揉成小小一團。

下巴擱在膝蓋上,眼下隱隱泛起烏青,直視前方,毫無神采。

此情此景,他身邊還缺塊牌子,上面一溜血紅大字——賣身葬夫。

驚嚇之色自秦晁眼中一閃而逝,又轉為獨屬於清晨的起床氣。

……

身邊的人一動,明黛便察覺:“你醒了。”

秦晁臉色陰郁坐起,明黛伸手扶他,被他不客氣的拂開。

大清早的,命都能給她嚇沒了。

明黛見他要起,抓起身邊早已準備好的藥膏:“換藥……”

秦晁視若無睹,趿著鞋子出房門。

……

明黛一夜沒睡。

被秦阿公救回時,她一連昏迷多日,後來醒了,不得不臥床養傷。

待身體痊愈時,已習慣秦心勤快洗曬松軟舒服的床褥。

現在她嫁過來,床換得一絲緩沖都沒有。

床板冷硬,褥子冰涼,她翻來覆去,直至天邊泛光都沒睡著。

明黛想,若秦心“陪嫁”過來就好了。

又想,秦晁怎麽也不曬曬褥子。

然後,她腦中想象出秦少爺曬被子的情形

袖子挽起,頭圍布巾,手持藤條,一手翻褥,一手揮條拍得啪啪響。

因為長得好,所以曬被褥都曬得風度翩翩。

明黛自己給自己逗笑了。

指望秦晁幹這個,不如指望秦心“陪嫁”。

秦晁用冷水醒了神,進門就見她彎著唇角傻樂。

合著嚇他一回,這麽高興?

秦晁冷著臉過去坐下。

明黛見他回來,一眼不發盯著自己,遲疑的亮了亮握在手裏的藥瓶。

秦晁眼神輕垂,背過身去。

有人換藥,就是仔細周到許多。

很快,秦晁重新纏上幹凈的新紗布,裹上外衣。

那層極淡的藥味掩去後,他的傷痛好像也一並掩去了。

懶懶散散,吊兒郎當,就是不見半分痛色。

難怪他能騙過阿公。

剛起沒多久,秦心來敲門。

“晁哥,嫂嫂。”小姑娘嘴甜,改口極快。

明黛淺笑清甜,宛若真正的新婚婦人,捏著個紅紙包塞進秦心手裏。

秦心連忙擺手拒絕,明黛還是硬塞給她。

倒不是沖著這聲嫂嫂,而是沖著她連日來仔細鋪就的床褥。

秦晁抱著手斜倚一側,看著明黛像模像樣塞紅包,眉毛挑的老高。

秦心是來叫他們過去吃早飯的。

秦晁回來只睡覺,從不開火。

秦心與明黛相處多日,早知她不善家務。

姐姐答應阿公嫁給堂兄,又曾聽她心事,贈她小禮。

如今衣食上照顧一把,小姑娘心甘情願。

秦心傳完話便喜滋滋走了。

明黛一回頭,撞上秦晁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問:“你哪來的錢?”

明黛:“出門在外,誰還沒個傍身錢?”

秦晁眼底疑慮消散。

是她自己身上的。

明黛如何聽不出秦晁話中的狐疑?

怕是以為她嫁過來前阿公暗中給了她銀子,而她拿著阿公的銀子揮霍擺譜。

她不是他真心喜愛的女人,阿公卻是他打從心底在乎的長輩。

阿公那點辛苦錢,她若真收了,他也會想辦法還回去。

“早飯後,你隨我去縣城。”

明黛看一眼他身上,沒急著表態。

秦晁面無表情:“不要戶籍了?”

他倒是記著這事。

可這些日子他老實呆在村中,不是為了養傷?

現在傷勢未愈,適合走遠路嗎?

明黛思慮片刻,穩重回應:“再歇兩日,無妨。”

秦晁:“再過兩日,我就忘了。”

明黛輕輕咬牙,又松開。

一身反骨,折騰誰呢?

疼得又不是她。

……

出門前,秦晁丟給她面紗和頭巾,顯然是從她包袱裏翻的。

明黛看著他,秦晁別開眼:“在外頭別露臉。”

她這張臉,想不引人注意,太難。

明黛順從戴上,卻在秦晁要走時,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他剛皺眉,她快速果斷道:“第二條,不許隨意翻我私物!”

秦晁輕嗤:“你那點東西,值多少錢?”

明黛神色肅穆:“拋開錢不談,偷摸女子私物,本就唐突無禮。”

“但若你定要談錢……”少女下巴微揚,莫名攢起氣勢來。

“得心娘提點,以村中的花銷情況來算,我尚且算小、有、私、產。”

最後四個字,她咬的勁兒勁兒的。

仿佛是對他剛才質疑她的回敬。

秦晁的舌尖輕輕舔過一排牙,笑了。

狗屁的知書達理,根本是個小氣記仇的小女子。

“行、行、行。”他一連三個“行”,邁步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