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明黛第一次跟秦晁去縣城, 就懷疑過他並不像村中形容的那樣。

人非草芥,任人踐踏,豈會真的毫無知覺?

他能從朱家走出來, 沒理由擺脫不了秦家的折騰。

但明黛想不通的是, 倘若他真的另有反抗籌謀, 又不想打草驚蛇, 大可對外人隱瞞做戲, 對阿公坦白。

至少阿公不會一直沉浸在惋惜懊悔之中。

第一次進縣城時, 秦晁囑咐她回去不可亂說話。

由此可見,阿公和秦心恐怕連孟、胡二人都不識。

他在外頭的事, 他們一無所知。

如果連至親之人都防備不信任,又為何對她松了口?

是因為那晚的事,還是別的?

明黛心想,若是摸到個中法門, 或能令秦晁與阿公敞開心扉。

那畢竟是他唯一的至親,也是他應該相信的人。

……

三更出門, 外頭一片漆黑。

晨間露重,明黛打了個哆嗦。

秦晁看她一眼,“穿少了吧。”

明黛環抱手臂:“只是夜裏涼些,走走就好。”

秦晁沖她偏頭低語:“你既要出門,起碼十件打底吧?”

然後嚴肅的下結論:“冷,就是穿少了。”

明黛被涼氣凍住的腦子半晌才回過味。

她猛地扭頭,兇狠的瞪他。

沒完沒了是吧。

秦晁被她的反應逗得低笑起來。

漆黑的路上就他們兩個。

涼氣滲人,孤清冷寂, 還有個男人在低笑。

“你能不能安靜些!”

她帶了些情緒的低吼,秦晁笑意微收,斜睨著她。

明黛以為自己語氣過了, 遂收斂氣勢,小聲補充:“聽著瘆得慌。”

秦晁似笑非笑的掃過周邊環境,往她身邊靠攏:“怕啊?”

明黛反問:“你不怕?”

秦晁聞言,收了笑意,認真的打量周圍。

他縮縮脖子:“你這麽一說,我的確有點怕。”

明黛微微眯眼,防備的盯著他。

果不其然,他轉頭看她:“我怕很正常,畢竟我看到流氓就躲。”

“可你這樣敢夜會流氓的女英雄,就這——”他揮手示意前方。

“不是小場面?”

明黛一雙粉拳用力握起!

少女的語氣揉入憤怒:“你沒完沒了是吧!”

秦晁像被刺到耳朵似的偏頭,作投降狀遠離她。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繼續走。”

明黛深吸一口氣,無聲的瞪他一眼,踩著重重的步子往前。

秦晁落後一步,垂眼看她的腳。

她這人一生氣,渾身上下都會散播怒氣。

翻眼,抿唇,捏拳頭,還會踩重重的步子。

她看著約有二八之齡,早過了孩子氣的年紀。

偏偏這些小動作,做起來絲毫不違和,憨得可愛。

秦晁思緒一岔,不由猜測起她的幼時

家境富裕,教養良好,琴棋書畫都有涉獵,聰明有文采。

偶爾犯懶,也會甩了筆,捏著小拳頭,虎著臉重重踩步以示抗議。

因為長得好,生氣都生的靈動可人,沒有長輩與她較真,只能順著。

秦晁被自己的設想逗笑了。

明黛聽見,停下回頭。

他又笑什麽?

秦晁察覺她的目光,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拍腦袋:“我們是不是忘東西了。”

這趟是他主動提出,極有可能要去接近秦家人。

明黛嚴陣以待,遂正色問:“忘了什麽?”

秦晁指她:“你的膽子啊,原本有十顆,今天落了九顆在家吧?快回去取來,我等著。”

空氣凝了一瞬。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黛的小拳頭松開了。

她彎腰撿起兩塊石頭,照著秦晁就砸。

秦晁閃身躲過,詫然道:“這麽兇,原來你帶了!”

明黛凝視他片刻,點點頭,好,好得很。

她繼續彎腰撿石頭。

秦晁彎唇一笑,長腿邁開,轉眼已走遠。

明黛握著石頭遙遙指他:“有本事撩,有本事你也別跑!”

不跑?不跑是棒槌。

秦晁熟悉路,挑平坦的位置走。

明黛再高挑,也比不了男人的一雙長腿,只能小跑跟隨。

兩人的追追打打,在遇見第一輛趕市牛車時停下。

秦晁按住她:“別鬧了啊。”

然後去與車夫交涉,遞了錢,轉頭催她:“上車。”

牛車沒有車廂,不能禦寒。

可是明黛小跑一路,渾身熱乎,坐在草堆上也不覺得冷。

秦晁盤腿而坐,掏出布包,遞了塊饃給她。

明黛沒接,順著他的手望向他。

秦晁直接抓起她的手塞過去,“吃點墊墊,到縣城再正經吃飯。”

明黛的神情不大自然。

她的點點頭,伸手接過,又微微側過身,似在躲他。

秦晁裝作沒察覺,咬了一口饃,腮幫子用力的嚼,悄悄打量。

明黛手掌朝上,用指尖頂著一小塊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