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01章(第4/5頁)

她、她的臉不是毀了嗎?

此時此刻,在座之人都這麽想。

明黛淡淡笑道:“我已來晚,便不再耽誤,這就登台。”

話語至此,忽而一轉:“但我今日,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景珖下意識道:“什麽請求?”

明黛眼神輕轉,又落回秦晁的身上。

“說來好笑,自我與夫君成婚以來,竟從未為他奏過一曲。”

“今日,幸得景公子安排,能找到這樣合適的歌台。”

“小婦人一直秉著私心,此番上台,只想為夫君親奏一曲。”

她大大方方看著那頭的男人,聲線清潤,情話張揚。

“聽聞景公子今日設下豐厚的彩頭,妾謹以此曲,請君一戰——”

少女素手輕擡,指向蹴鞠場:“願君為妾拔得彩頭。”

不知是不是因為此處靠近水榭歌台的“震鳴淵”。

她的每句話,每個字,於此處環繞不散,震動人心。

不、不止是她的話,還有她整個人。

燦陽之下,她亦被鍍上一層明艷的色彩。

那份自骨子裏散出的高貴美麗,是任何華服美飾都堆砌不出的。

秦晁像一尊木偶,已不會動作言語。

唯有一雙黑眸,隨著她走向歌台的步伐一並輕動。

歌台上,奴人已布置好一切。

正中是一張圓凳,圓凳邊上,擺著一面鼓,又有編鐘絲竹為伴。

呆愣許久的胡縣令略略回神,望向身邊的夫人:“她、她不是……”

縣令夫人也看呆了。

這位秦夫人,分明美若天仙!

歌台上,木盒打開,一把琵琶被取出來。

明黛將琵琶豎抱懷中,細細轉軸,五指義甲撥弦聽音,有人發出疑惑。

“我聽過橫抱琵琶,倒是第一次見豎抱琵琶,且她未用撥子,卻像在手上纏了什麽。”

但這些疑惑,無人來解答。

明黛的出現太過驚艷,以至於男忘魂,女忘妒。

幾位樂師相繼登台。

這是明黛一早要求的,她非獨奏,還需伴奏。

隔著不遠的距離,有人瞧見那些樂師臉上都漾著激動之意。

任何人看來,他們都該是見到了美人才這般失態。

然而,當幾位樂師各自歸位時,臉上的激動與欣悅又變作一份嚴肅。

台上台下,忽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更甚她出現時。

第一聲鼓落下時,仿佛敲擊在人心正中處,跟著鼓點同顫。

鼓點倏地密集,快而不亂,似急聲催促。

編鐘敲響,疾中伴緩,似千軍萬馬呼和在前,又與中道劈開,那威武的將領走出來。

誰也沒看到,緊挨著看台的一處閣樓廊邊,坐著個正在吃酸棗的姑娘。

她帶著檜木面具,對一切都沒興趣。

可當鼓點與鐘聲相伴響起時,她狠狠一震,手中一盒酸棗盡數滾落,渙散的目光在一瞬間匯聚神采……

少女纖長的手指把持於琵琶側邊,指腹按弦,自頂端向下滑弦,右手五指輪轉如飛,似利劍出鞘,前奏的震撼瞬間被壓制,於頃刻間躍入正曲

五指彈跳輪滾,琵琶的錚鳴脆響與每一道鼓點完美契合,誰也不遜色誰,相輔相成。

曲譜音調並不復雜,卻大氣雄渾震撼人心,全然不同花街柳巷處的靡靡之音。

娛客的樂姬,每一個動作都要對鏡演練,要美,要勾人,眉眼流轉間要含情脈脈。

可台上的少女,在這宛如戰歌般的曲樂中,神情肅穆,整個人都投入進去了。

她就是這把琵琶,這首樂曲,就是她作為這把琵琶短暫的一生。

曲調起降之間,所有情緒都在指尖那薄薄的義甲之上。

她有世間難得的容顏,卻無需再添一道刻意的引誘。

在她撥出第一個音時,所有人都被帶到了這片雄渾之中。

“這是《東來歌》,這定是《東來歌》!”縣令夫人激動出聲,目不轉睛盯著台上的少女。

難怪那些樂師時而激動時而肅穆,她奏的竟是《東來歌》!

縣令一愣:“是東……”

縣令夫人回神,冷靜了,她捏捏丈夫的手,輕輕搖頭。

這是不可妄議的。

有人已問:“何為《東來歌》?”

縣令正想著怎麽含糊過去,景珖於座上淡淡開口。

“此處往東,有東海國。數百年來,朝代更叠,唯東海國樂氏和蕭氏兩大祖世代以守護邊海之境,自成一國,屹立不倒。除每年往長安朝拜之外,絕不出東海國境半步。 ”

“樂氏擅樂,以琵琶著稱。蕭氏善戰,無不驍勇。”

“據說,東海之濱每有盜賊亂兵生事,蕭氏便會出兵。”

“戰鼓雷雷之際,會有琵琶聲在城樓響起,伴著戰鼓號令出征,守著戰士歸來。”

“久而久之,東海國無人不知,只是無人擁有樂譜,只能靠哼唱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