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燈火。)(第2/7頁)

“你這什麽眼神!”

付南星被她的眼神盯得耳根一熱,又開始跳腳:“我窮是有道理的。看見金家那小兒子沒?我這是為了不讓小孩繼承百萬家產,承受與小小年紀不相符的詬病和另眼相看,憑自己打出的地位才叫真地位,懂不懂?”

好一通歪理邪說,謝鏡辭差點給他鼓掌。

“……我有個問題。”

等這段你來我往的鬥嘴平息,經過一陣極為短暫的靜默,毫無征兆地,謝鏡辭耳邊響起一道清冷男音。

居然是裴渡。

他身體孱弱,嗓音並不高昂嘹亮,然而一開口,便如山間清風倏然而至,將所有雜音往下壓。

裴渡道:“莫公子有言,‘金梟同他父親一樣修為微弱’,既然鬼域以實力為尊,金家為何會在蕪城中屹立不倒?”

“金家是從另外一座城搬來的。”

莫霄陽耐心解釋:“聽說金家家主金武真與江屠是故交,因為付――因為城中混亂,必須有人前來鎮壓,江屠也算是疾病亂投醫,直接找上了他。”

他差點脫口而出“付潮生”的名字,好在反應及時,很快便把話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用余光瞟向身側的付南星。

這位舊友平日向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唯有對一件事十分忌憚――他那位失蹤的父親,付潮生。

付潮生離開鬼域的時候,付南星不過三歲左右,後來前者杳無音信,他便由周慎接手撫養,住在武館與學徒們同吃同住。

而他之所以厭惡付潮生,並非毫無緣由。

不但拋下唯一的孩子,像懦夫一樣兀自逃跑,讓付南星幾乎成了個無處可去的孤兒,而且正是因為他這個被釘在恥辱柱上的父親,付南星小小年紀,就不得不承受山海般洶湧的惡意。

他被稱作是“叛徒的兒子”,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願意給予他的,都只有厭惡到極點的白眼與排斥。

莫霄陽覺得很不公平。

就算付潮生當真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有罪的也只有他,作為年紀尚小的孩子,付南星不應該背負任何罪責。

於是他成了付南星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年紀比付南星小很多,後者對他總是百般嫌棄,卻也會把珍藏許久的寶貝塞進莫霄陽手心。

再後來,人們的惡意並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化,付南星雖然用了“外出歷練”作為借口,但莫霄陽明白,他是不想繼續待在這座城中。

“說起金府,我在鬼域各地遊歷的時候,曾去過他們曾經定居的古城。”

付南星眼珠子一轉:“怎麽說呢,我問了不少人,都說那裏從沒有過什麽金家――至少在有點名氣的大家族裏,並未出現這個姓氏。”

“看金家那暴發戶的樣子,說不定還真是窮人發家呢。”

莫霄陽說著一頓,略微揚起眉:“你別忘了,江屠也是從最底層一步步往上爬的,說不準金武真就曾幫扶過他,如今功成名就,特來報恩――按照那老頭的年紀來看,也不是不可能。”

謝鏡辭只見過金家張揚跋扈的小少爺,從不知曉金武真本人模樣,聞聲擡了眼:“老頭?”

“就,修為很低,沒辦法駐顏。金武真來到蕪城的時候,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十歲,如今大魚大肉天靈地寶給他供著,總算有了點修為,但還是和往常一樣的小老頭樣。”

莫霄陽不是個擅長掩飾情緒的人,加之很不喜歡金家的作威作福,提起金武真,很實誠地把臉皺成了苦瓜:“瘦瘦小小的,彎著腰,滿臉皺紋胡子,面相賊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壞人。”

這麽大的年紀,還用“好人”和“壞人”這種形容詞的,也算是種珍稀動物了。

謝鏡辭想到什麽,眸光一動,瞥見一旁的付南星,很快把即將出口的話吞回肚子裏。

“不說金家了,聽得人頭疼。”

莫霄陽嘴角一勾:“今日師父設了宴席,讓我問問二位可否賞臉,去武館坐上一坐。”

*

周慎在武館裏設了宴,付南星不出意料地直白拒絕,留下謝鏡辭、裴渡與莫霄陽一同前往武館。

自從付潮生失蹤,在蕪城所有住民裏,周慎便成了頂尖戰力。鬼域以武為尊,不少人將他看作可靠的首領,紛紛前來赴宴。

武館寬敞廣闊,參加宴席的百姓雖多,卻並不顯得過於擁擠,莫霄陽本應該坐在同門師兄弟的那一桌,擔心謝鏡辭二人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特意坐在了裴渡身邊。

“我有一個想法。”

付南星不在身邊,謝鏡辭終於能說出心底的猜測:“既然金府來歷不明,我們能不能假設,‘金武真曾與江屠交好’這件事,是個徹徹底底的謊話?”

她說話時用了傳音入密,莫霄陽聽罷一怔,很快做了回應:“你是不是覺得,金武真很可能就是當年出賣付潮生和所有義士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