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相公。)(第4/6頁)

謝鏡辭挑眉笑笑:“不要當最後來的那個哦。”

“幻象有什麽好怕的?”

莫霄陽摩拳擦掌:“咱們來比一比,誰能第一個趕到那裏!”

*

對於幻境,謝鏡辭並未生出恐懼的情緒。

她從小到大很少怕過什麽東西,無論妖魔鬼怪,拔刀硬砍便是。

歸元仙府詭譎莫測,她本已做好了拔刀的準備,然而當謝鏡辭穿過入口,再睜開雙眼時,並未見到想象中的屍山血海。

雖然與屍山血海一樣,入目皆是刺眼的紅。

這場景……她好像有點熟悉。

謝鏡辭恍然一愣,心有所感,一擡眼,果然見到同樣茫然的裴渡。

還是同樣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和那次夢裏一樣,他們兩人再度穿著婚服,被送入了洞房。

只不過這次的氣氛,與夢裏大不相同了。

“謝小姐。”

裴渡猜出這處幻象的名字,喉頭微動:“這裏是――”

謝鏡辭太陽穴突突直跳,替他說完接下來的兩個字:“……情境。”

可惡。

她的運氣也太太太差了吧!歸元仙府裏那麽多大大小小的幻象,怎麽就偏偏讓她遇上這一遭――尤其是和裴渡。

情境,顧名思義,需用情來勘。

這算是雲水散仙的一個惡趣味,傳聞她一生鉆研“情”之一字,對於無論男女之情、親子之情還是友誼之情,都心懷好奇,因此創造了這一出幻象,以供研究人與人之間的情愫。

唯有情到濃時,讓幻境心覺滿意,才能順利從中脫出。

謝鏡辭心裏一團亂麻,把視線往上移。

在婚房中央,憑空懸浮著一粒白芒。

幻境本身沒生眼睛,也無法感知境中人的情感波動,正是通過此物,觀察房間裏所有的風吹草動。

若是在以前,她還能像夢裏那樣肆無忌憚調侃一番,再毫無心理壓力地與裴渡演上一段時間假夫妻,但――

但裴渡喜歡她。

這就,真的很要命。

“謝小姐。”

裴渡用了傳音,語氣正經:“我可以先用靈力重創自己,你只需在床邊看護幾日,應該就能脫離幻境。”

好家夥,一場新婚夫妻的恩恩愛愛,愣生生被他演成了不離不棄照顧重症傷患。

謝鏡辭真想鉆進他腦袋裏,看看這人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倘若用了這個法子,她雖然大概率能從幻象脫身,但裴渡一個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木頭,絕不會被允許從中脫離。

到時候他滿身是被自己打出來的傷,孤苦無依倒在這鬼地方……

謝鏡辭想想就頭疼。

謝小姐皺了眉。

雖然早就料到她不會接受這段幻境,但親眼見到她毫不猶豫拒絕的模樣,裴渡還是心底一空。

她終究……是不願同他成婚的,哪怕只是一段逢場作戲的幻境。

他說不清心裏究竟是怎樣的感受,沒有多麽透骨的劇痛,只是隱隱發悶,空落落的,從心底裏牽出藤蔓一樣的疼。

“此番進入仙府,正是為了治療謝小姐神識,我就算出不得幻境,待仙府關閉之日,也會被傳出――”

他還在兀自用傳音說,忽然聽見踏踏而來的腳步。

四下聽不到任何聲音,這腳步雖則輕,卻無比清晰撞在他耳邊,引得少年長睫微顫,抿唇擡頭。

一只手輕輕握住他掌心。

“婚約訂下那麽久,今日卻遲遲才來,著實叫人等得心焦,你說是吧?”

謝小姐毫無征兆地向他靠近,裴渡下意識後退,腳跟卻撞到堅硬的床板,一陣踉蹌下,徑直跌在床上,後腦勺落進綿軟被褥之中。

謝鏡辭被這個慌亂失措的動作逗笑,柳葉形狀的雙眼柔柔一彎,眼底淌出清潤的光。

她說這句話的意思是――

裴渡一顆心高高懸起,像被繩索陡然縛緊,連跳動都沒了勇氣。

他感到逐漸蔓延的熱。

而謝小姐俯身而下,指尖微動,劃過他僵硬的掌心,薄唇開合,念出噙了笑的低語:“相公。”

纏在心頭的繩索轟地縮緊,又在頃刻之間炸開。

他幾乎要以為眼前的謝鏡辭也是假象,心臟還來不及呼吸,就被糖漿的清甜填滿,不剩下一絲一毫空隙,只能蜷縮著輕輕一顫,唯恐戳破幻境。

好在須臾之後,終於匯入零星實感。

謝小姐的聲音通過傳音來到耳畔,與方才含情帶笑的口吻截然不同,淡漠得聽不出喜怒:“幻象之中,不如順著它的意思來,如何?”

裴渡無聲勾了勾唇,點頭。

他不知曉的是,謝鏡辭同樣緊張。

她不清楚自己對於裴渡的心意,總覺得兩人之間像是隔了層濃霧,看不清許多情愫。

但毋庸置疑的是,除了裴渡之外,無論面對哪個男修,她都不會做出這種動作,講出那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