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社會

張識文將所需的工具和材料都告訴她,順道告訴她哪裏有的買,不需要都自己做。

逐晨估算了下自己僅剩的資產,不忍告知他自己是何等的貧窮。

她也知道錢是一個好東西,能解決大把的問題。難道她會不願意做個有錢人嗎?

她是在忍受貧窮對她的虐戀情深罷了。

逐晨背過身,深沉道:“事在親力親為。”

張識文大感欽佩,慚愧於自己的狹隘:“仙君說得是!”

逐晨不好意思真把這個即將做老父親的男人留下打白工,何況他們這裏一無所有,挽留人才都沒個條件,請他們指正一下倒是可以的。她飛快轉了話題道:“你們稍等,我進去拿個工具。”

逐晨跑回竹屋,躡手躡腳地走進臥室,確認風不夜還睡著。她將滑了一半到地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邊角給他掖實,而後從床頭將他的佩劍摸了過來。

瀚虛劍劍身上閃過一道藍光,又很快湮滅,沒有反抗地被她握在手裏。

逐晨的修為尚不夠煉制本命法寶,有時需要,就跑去借風不夜的武器。師父寬厚,一般不會拒絕,因此這瀚虛劍在她手裏也算聽話。

她拿了佩劍,立馬欣喜地跑出去。

鄭康不善言辭,見她從地上搬了截木頭左右打量,似乎真有憑一己之力建棟房子出來的決心,有些著急,磕磕絆絆地插話道:“可是這樣的話,很難。角柱、托腳、鬥拱那些,一個人做,沒有工具,十分麻煩。而且,還要壘台基,砌墻。要有夯土。最好多一些人才行。”

張識文跟著點頭。

他們建造一座宮殿用了不下四年,期間來來去去不知道有過多少工匠,甚至還死了不少人。逐晨這樣一個門外漢想要住上自己搭的房子,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逐晨低著頭一劍削了下去,她手中那截堅硬的木塊當即跟豆腐似地少了一個角,將張識文兩兄弟震得啞口無言。

鄭康緊緊閉上嘴。

逐晨削出了個部件雛形,才後知後覺擡起頭問:“啊?你們方才說什麽?”

鄭康卑微搖頭。

張識文衣衫抖擻,再次抱拳,深深景仰道:“仙君不愧是仙君!”

逐晨重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劍,慢慢明白過來。

古人好可憐,連句“臥槽”都不會說。

等風長吟回來時,三人都坐在地上削木頭,地上擺了一堆零零散散的部件。

風長吟從長劍上跳下,樂呵呵道:“師姐,我回來啦!”

張識文聽見動靜,忙放下手上的東西,迎上前問道:“五娘怎麽樣了?”

風長吟沖他咧嘴一笑:“生了個兒子!”

張識文險些喜極而泣,他手舞足蹈地轉過身,掐住鄭康的手臂,大聲叫道:“哎呀,我做爹了呀!是個大胖小子!”

風長吟喃喃道:“不是大胖小子吧……”還挺瘦弱的。皮膚也是紅紅的。

張識文樂得見牙不見嘴,全然不在意他的描述,又朝著兩人不停作揖拜謝,渾身上下都是洋洋的喜氣。

風長吟與他客氣了幾句,還是不大習慣他的熱情,扭頭就看見逐晨揪著自己的衣擺,在認真擦拭手中的長劍。

逐晨雖然用得很不拘一格,但畢竟是師父的佩劍,還回去之前,還是會認真清理的。

她朝著劍身長長吹了一口氣,避免木屑有沾到上面,而後又用軟布仔仔細細地擦了數回。

風長吟愣住了,欲言又止道:“師姐,你這劍……”

逐晨壓低聲音說:“是師父的劍,我暫且借來用用,這種小事你別告訴他了。”

“啊……”

風長吟小臉緊皺。他想說這是師父的本命法寶。如風不夜那樣的劍道宗師,修煉數百年,錘煉本命法寶時,也在其中凝練了自己的幾分元神。她朝劍上吹氣,師父或許會感到癢癢。

他雖然小小年紀,也知道這是一件很尷尬的事,師父都沒說出來,他也不好意思直白地告訴逐晨,於是婉轉道:“瀚虛劍,是臟不掉的。”

逐晨嚴肅道:“我曉得,就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

好比上完廁所一定要洗手,吃完飯一定要漱口。修道人士一般是掐個決就算幹凈了,逐晨不行,她一定要見到水。

——哇!風長吟心道:要是告訴你實話,你那些挑剔的毛病指不定就全好了。

逐晨兀自把劍擦幹凈了,正準備讓小師弟幫忙把張識文二人送回家,竹屋那邊傳出些許動靜。

風長吟率先聽見,表情一變,顧不上其它,拉著逐晨一起進去。

就見風不夜盤腿坐在正中的一張木床上,睜開眼睛,比原先要漆黑得多的一雙瞳孔,虛虛朝他們望來。

視線交匯,兩位徒弟皆是有些熱淚。

風不夜向來清高而孤傲,修道心多年,身上沾的是跟白梅一樣素冷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