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誰謂河廣 ,一葦杭之(第2/2頁)

整個無妄魔境被兩條並行卻相逆的河流分成太極兩儀狀,這兩條河一名忘川,一名記川。忘川居西側,自南向北流,記川居東側,自北向南流。這兩條河中間是大裂谷,大裂谷深處就是傳說中的黃泉聖殿。而六道閻魔宗就居於無妄魔境中央,山門腳下就是廣闊的忘川,靠南面的幾座主峰在雨季還能聽見河川奔騰咆哮之聲,向下俯瞰過去忘川恰如巨龍蜿蜒,蔚為壯觀。

雲青十年前一進入無妄魔境就被朱無瑕帶去了六道閻魔宗,整整十年間哪兒也沒去過,現在也就認識從宗門到南海關的路。這回前往西南海域探查,應該還是從南海關出航,從南海繞去西南海域。

她帶了鄭真真,所以走得不快,只好走個一裏路就用方寸盞直接挪出去老遠。

這麽挪了不知道多少次,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她才在茫茫曠野上看見一點豆大的火光,仔細看去那點火光還在輕輕閃動著。

已經能看見港口了啊。

雲青站在滔滔江水前,波浪激撞之聲充斥耳畔,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這滾滾千重浪。臨海處水勢本該愈發平緩,但忘川不然,只見其洪濤如怒,崩浪萬尋,懸流千丈,無數道渾濁的水流交沖,水光輝映在昏沉夜色中宛如地上奔雷走電。

也不知這洪波巨浪淘盡了多少千古英豪。

雲青身上單薄的白衣被風浪卷起,渾身都沾上了忘川水,她嗅著河水中頗有些放蕩不羈的腥味,張開雙臂笑道:“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道遠?跂予望之。”

只見她縱身一躍,投入這浩蕩洪流之中!

渺小的白影在滔天巨浪中若隱若現,雲青踩著一根蘆葦,隨波濤湧動而起伏顛簸。乘風破浪,褰裳渡河,既然沒有犀船桂柁,那便以這孑然之身為舟,不借外物,只求此身,若是道心不變,自可渡此生死大劫。

阿芒一把扛起鄭真真,在岸上追著雲青那點白影飛奔著,居然趕得上這一日千裏的忘川水。

不多時,雲青便乘著忘川水到了南海關。

擡頭看去,那點細細的火光此時已經十分明亮了,她從河上緩緩踱步上來,大日黑天真焰繚繞周身,河水蒸發成裊裊白霧。

南海關就在忘川入海口上,夾著忘川建了兩座高聳入雲的燭龍塔,據說每座塔底下都鎮著身長千裏的燭龍,從塔底抽了燭龍脂,一路傳到塔頂,以這燭龍為燃料點燈,可使兩座燈塔長明不滅。燭龍是傳說中的神獸,和畢方是一輩的,雲青從未見過,更沒聽過用活生生的燭龍來點燈這種事兒,所以一直對此半信半疑。

塔下有個穿著魔門道袍的青年弟子在打瞌睡。

“這位道友……”

“走走走,燭龍不讓看的!”雲青還沒說什麽,這名青年弟子就砸吧砸吧嘴,迷迷糊糊地說道。

“……”感情每天還有不少人來觀光燭龍呢?

雲青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青年弟子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見了雲青頓時滿臉堆笑:“喲,原來是六道閻魔宗的師妹啊,我還以為是那些想入魔境的散修呢。”

雲青這次出來也是隨意穿了身白衣,除了六道閻魔宗標志就什麽都沒有了,加上她年紀看上起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所以被認作小輩也正常。

“六道閻魔宗黃泉,奉命出境,道友可以開啟界門了。”雲青神情溫和,直截了當地說道。

青年弟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問道:“可有信物?”

雲青伸手,腕上的大日黑天輪透著猙獰兇戾之意。

青年弟子心下一凜,這種氣息……是六道閻魔宗嫡傳錯不了的。

他當即返身從燭龍塔裏拿出一塊小小的玉牌,將其遞給雲青:“祝道友一路順風。”

這玉牌沒什麽花樣,簡單地刻了個“令”字,中間嵌著塊小石頭,這石頭看著不起眼,其實正是五色石。這是出關的玉令,用它能開啟無妄魔境的界門。

這時候阿芒也從後面追上來了,雲青接了令牌,笑著道謝:“多謝道友。”

“這兩位不用拿玉令嗎?”

青年弟子看出來幾人是同路的,他問道。

雲青搖了搖頭:“不必了。”

青年好奇地看了幾眼阿芒和鄭真真,留意到兩人眼中都毫無神智,不由心中一冷。他心想,這女孩兒看著溫和可親,沒想到身邊竟然沒有一個活物,想必也是手段殘酷之人。

雲青此時已經轉身離去,阿芒和鄭真真遊魂般緊隨其後,她蒼白的身影漸漸地淹沒在無邊夜色中。

青年弟子腦海中有關她的事情只停留了短短一刻,他馬上又昏昏欲睡起來,轟隆作響的河水聲也吵不醒他。

浩浩蕩蕩的忘川水依舊淌著月光,滾滾向前,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