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信封舊得泛黃, 邊角上暈開了灰色的汙漬。在這一間的光鮮亮麗裏極不起眼, 又很是突兀。

雲及月彎腰撿起來,將信封輕輕拆開。

盡管封皮有些臟, 信卻是幹幹凈凈的, 沒有多余的折痕,看上去被保存得很好。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落在這裏。

打開信紙, 第一行頂格的是六個指代不明的字眼——

“致最喜歡的你”。

頭疼。

頭疼得厲害。

雲及月難受得蹲下來,臉埋在腿裏, 心腔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扯得七零八落。強烈的感情像潮水般在血管裏噴湧而出, 將她整個人都淹沒在厚重的水中,難以動彈,更難以脫身。

這痛不欲生的仿佛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在短短幾分鐘後就銷聲匿跡。

雲及月揉了揉太陽穴,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有力氣扶著玻璃墻櫃站起來, 落差感太過於強烈,讓她極度懷疑, 剛才的疼痛是否真的存在過。

視線低垂, 看著手裏的信。

她認得自己的字, 這麽多年從沒有變過, 因此敢肯定這通篇都是她親手寫的。

可腦海裏對這封信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甚至對自己寫過信這件事都沒有印象。

雲及月又掃視了眼日期。十年零一個月前, 換算過來大概是一月中心,正值年初即將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時候。

回雲家得是六、七個月之後的事情。

雲及月擡起臉,望著晃眼的水晶吊燈看了好一會兒,眼瞳被強光照得落了幾滴生理淚水。

她休息了很久, 才將視線重新移到信上。

“一月十一日一月十一日一月十一日,我永遠記得這個時間。你說讓我給你一個機會,我當時話都不敢說,但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心裏不停地說好呀好呀。不要說給你機會了,直接把我給你都可以。”

“今天晚自習前放的最後一首歌是《小情歌》,我不知道歌裏唱的是誰,但我聽到的全部都是你。”

“我會很糟糕嗎?如果沒有保送進京城一中,我和你這樣的天之驕子是不是一輩子都沒有遇見的機會。今天下午的時候,你連句喜歡我都沒有對我說,你會真的喜歡上我嗎?”

“我可以成為和你般配的女孩子嗎?許願池沒有告訴我答案,但是一看到站在主席台上作為學生代表講話的你,我告訴我自己:‘一定可以。’”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優等生除了周末都不碰手機的,結果給你發消息,你三分鐘就回我了,是特地回復我的嗎?會給我設置定制鈴聲嗎?”

“我十年之後還要喜歡你,無論如何死纏爛打也要喜歡你,因為我知道,你很好,你是值得的。”

——寫於01.11,周二,晚23:41。

嘀嗒。

有水珠掉下來。

雲及月擦幹凈眼角不知何時出現的淚花,將信折好,放進信封裏,然後輕輕地捧在手上。

嘀嗒。

嘀嗒。

嘀嗒。

眼淚不自覺地在落。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為這種小女生無病□□的自白掉眼淚,但看見“十年之後還要喜歡你”這行字的時候,鼻腔裏情不自禁地湧上了難熬的酸楚。

情緒掩飾在心裏,安靜得像爆發前的火山,沒有動響,滾燙的巖漿卻已經將她燒得痛不欲生。大腦都在與心臟共震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心裏那蓬勃的感情逐漸消失,她的呼吸聲終於不再像之前那樣短促且微弱。

雲及月捏著心走出衣帽間,疲憊地躺在床上,在床頭燈的照耀下打量著信封。

她感覺到了異常濃烈的情緒,但封存的記憶卻沒有半絲松動。

那個不知道名字的“你”,會是她腦海裏模模糊糊的人影嗎?

首先可以排除江祁景,他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太差了,那其次……

想不起來了。

雲及月現在很累很累。

她將信封壓在床頭燈下,腦海裏又浮起了情書的最後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泛起了淡得轉瞬即逝的情緒,也許是悵然,也許是愧疚。

黑暗裏,她輕聲喃喃:“十年後並沒有一直喜歡你,對不起啦。”

…………

盡管衣服首飾已經收拾好了七個行李箱,但雲及月還是把去意大利看秀的行程取消了。

她渾渾噩噩地睡到接近中午,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李梁文電話,問他現在是否有空,隨後立刻驅車前往私人醫院。

走進去就看見李梁文身邊站著一個樸素青澀的女孩子。對方朝她緊張且靦腆地一笑:“你好,我叫寧西,是李醫生的助手……”

她緊張得很不自然,目光一直閃躲。

雲及月坐到李梁文對面,右手撐臉,玫瑰般的臉蛋上沒什麽表情:“李醫生,你的助手一定要在場嗎?”

李梁文會意:“你要是不習慣直接說就好。寧西,你先去把今天早上的資料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