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頁)

她才不到二十歲,怎麽能撐那麽久。

她以前……

真的最喜歡他。

就像她一筆一劃在情書第一行字上寫的那樣。

可是屬於他的花,已經被他親手連根拔起。

那片土壤培育出了新的玫瑰,

而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幾叢枯黃細長的雜草,廉價,無用,又紮眼,甚至不配落在玫瑰身邊。

他想在彌補完自己做的那些錯事之後,和雲及月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然後再想辦法靠近她。

看樣子……

不太可能了。

…………

接下來的一整天平靜無瀾。

他按照作息補了幾個小時睡眠,一絲不苟地按時處理好工作,包括席闌誠低三下四給寶貝女兒的求情,然後回江宅見了一趟老爺子,內容大概是含沙射影地講了江慕言利用雲及月的事。

也許是看江祁景上次跟江鋒鬧得太僵,又也許是年紀大了,老爺子這次有些心軟,並沒有再次剝奪江慕言的繼承權。

當然,江慕言也很知趣,非常主動地提出了去國外養病。

離開江宅的時候,徐文繡掐著點打來了電話,先是拐彎抹角地說著,如果江慕言出國了,她也得跟著出去。她想要過來看他都不方便……

“是麽?”江祁景低頭看著表,數著時間,淡聲反問。

徐文繡上次來看他還是在兩年前的婚禮。

再上次可能要追溯到五年前。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出這個借口來的。

徐文繡無疑就是想打親情牌,想讓江慕言繼續留在京城,起碼要留在國內。

但是江祁景對此軟硬不吃。

說到最後,徐文繡氣得把茶杯都砸碎了,把恩將仇報、沒良心、狼心狗肺這幾個詞語翻來覆去地罵完,“你是不是就想看著你的親生母親客死他鄉……”

“母親,”他很久沒有喊過這個稱呼了,乍一聽有些生疏,“我也想問,為什麽您一定要跟著江慕言去國外。”

徐文繡被他問住了,語塞片刻,“不然我要放棄我的家庭,一個人在京城守著你這個白眼狼嗎?江祁景,你對你弟弟自私就算了,對生你養你的親生母親竟然也……”

將他從裏到外地數落了一遍之後,徐文繡留下一句“我再也不想看見你這個不忠不孝的人”,掛斷了電話。

他們母子的對話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開頭是假惺惺的客套,但最後永遠是不歡而散。

江祁景唇角上勾,有點想笑。

他準點回了家。

其實盛京名邸已經不能叫做家了。

以前還算個用來休息的地方,現在他連睡覺都留在辦公室。

但是他必須要回去。

陽台上有他準備用熱風機烘幹的情書殘片。如果時間過長,紙片也許會因為溫度過高而自燃損壞。

萬幸的是,這三百七十一封裏,大多數都被搶救了過來。

沒有辦法補救的殘渣熨平後,被整整齊齊地放進了透明的玻璃盒,置在臥室裏。暗灰色調的臥室平添了一道弧光。

江祁景彎下腰,拿起那些情書。

每一封的第一行字都是同一個稱呼:

致最喜歡的你。

雲及月絮絮叨叨的,比起情書,更像是在借著寫給他的名義寫日記。

十六歲,她哭唧唧地說分別好難,真的好想他啊。

十七歲,她放棄了家裏安排好的留學,立志要考去見他,還跟他隔空小指拉勾,“以後一起加油吧”。

十八歲,她在高考完的那個暑假的每個夜裏輾轉反側,淩晨給他寫了很多話,期盼著在異國他鄉的重遇。

和他結婚的前一周,她有點小期待地想,以後有什麽話就不用寫在紙上,可以直接告訴他了。

結婚後,她還是改不掉一寫就寫得很長很細碎的習慣,語調卻漸漸變淡了。

有時候她會從小王子裏摘下一段話:“玫瑰在小王子離開時這樣說道:‘我當然愛你,沒有讓你感覺到,是我的不對。’”

有時候她會寫很多前後矛盾的語句:“可能你也喜歡我,只是沒有說。也不一定是喜歡,至少還是有那麽一丁點在意的吧。那我在難過的時候,你也會和我一樣難過,甚至比我還要難過嗎?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我這次勉強原諒你了。要是你明天早上來找我,我就跟你和好。”

她其實一點都不在意他事後送了多麽貴重的禮物。

她其實在看見他的那一刻,不用他哄,所有的氣就已經消了。

她其實……每一次都早早地原諒了他。

他傲慢、陰郁、不擇手段,自以為站在人上人的位置,就可以擺脫當初那個束手無策的少年,完完全全地脫胎換骨。

然而直到現在才想明白。不相幹的人只會懼怕他,離他很遠很遠。只有毫無保留抱住他的人會被他身上的尖銳刺穿皮膚,毫無防備地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