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趙晉發覺自己連呼吸都變得沉了。

陳柔指甲扣在褥子上, 尷尬得指尖都抓痛了。

一擡眼,見趙晉怔怔望著自己。

他眸色深濃,辨不明情緒, 她說不上來, 總覺得今天他與往常不一樣,大概是……格外好相處, 也格外的好脾氣?

隔壁的尹氏原是他的女人, 他不在意嗎?他不是最厭惡自己的女人與別人有染嗎?她還記得當初, 為了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他是怎麽待她的。

趙晉一直瞧著她, 瞧她迷離的眸色瞬間晦暗下去。他不知她怎麽了, 本來軟乎乎遲鈍地坐在床上的人,忽然變得冷硬不可接近。

他心內煎熬著, 從沒如此的煎熬過。

他將帳子掛在床柱垂下的金鉤上, 順勢稍稍傾身, 兩手撐住床沿,俯下身來。

距離瞬間拉近,柔兒從思緒中被驚醒,然後慌亂地發現, 他就在寸許間。

呼吸滾燙,這並不寬闊的床因他緩緩湊近的動作而變得格外逼仄。

越來越近, 柔兒揪著褥子,縮緊肩膀, “趙……”

趙晉伸指抵住她的唇,他高大的身形遮住她眼前所有的光線。

柔兒像被那指尖的溫度灼了一下似的, 啟著唇, 頓住了話音。

趙晉的手撫上去, 落在她額上,他牽唇道:“還是很燙,你覺得可還好?不舒服得很麽?”

他句句關切,可語調太曖昧了,聲音又低又啞,像囈語一般。指尖從額上滑下,順勢替她正了正領子,這動作也不免太親近,不等柔兒蹙眉,他的手立即又挪開了,“你怎麽病得這樣厲害。”

如果他此刻俯下身,瞬時就能將她裹到懷裏,吻她的唇。

他心內有根弦,一直在拉扯牽動,越繃越緊。

她怔怔的,發著熱,有點逆來順受的軟弱。他一離開,光線就重新照進眼底。睫毛像蝴蝶翅膀,一下下扇動著,火光點點,朦朧昏暗。隔壁在激烈的糾纏著的小夫妻也漸漸歸於平靜。

趙晉牽過被子,替她蓋在腿上,輕聲道:“你到底多久沒睡?郎中說你操勞太過,這麽下去,底子就傷了……別這麽折騰自己,得好好養著。”

他一直在說話,怕引起她的抗拒和不滿,聲音溫柔的說她的病,勸她休養,他從沒試過這樣婆媽,抑或說,他從來沒如此放下身段,把她當成一個需要用心的人來對待。

柔兒小聲地說“嗯”,他這麽溫柔小意地,讓她覺得不習慣,也有點煎熬。金鳳怎麽還不回來?“趙爺不用陪我了,我現在好些了,您忙您的吧,您這樣、我挺尷尬的……”

她直言不諱,下了逐客令。

趙晉點點頭,道:“那你先休息。需要什麽,就吩咐金鳳福喜,不要客氣。”

柔兒說“多謝”,今晚麻煩他太多,說過不要牽扯,還是這樣牽扯。

趙晉直起身,幾步踱到門外。隔著門,他立在走廊上沉默。

他怎麽了,這樣懦弱,連親個女人也不敢,碰都不敢碰。要是從前,非治得她哭著求饒。

摸了下額頭,順勢靠近,幾回都想傾身過去將她抱住,到底沒敢動。

他鄙視著自己,正胡思亂想著,見堂倌提著兩桶熱水上樓來,“爺,您在啊,金鳳姑娘藥熬好了,馬上就端過來。”

堂倌提著桶停在隔壁門前,敲了敲門,“袁三爺,您吩咐人要的熱水來了。”

裏頭的人開了條門縫,伸出一只赤著的胳膊,把水依次提進去。

趙晉咬了咬牙。千言萬語在心底匯成一個字,“操!”

他越發有種想要折回去,將她丟到帳子裏好生教訓一頓的沖動。

要不是擔心釀成不可挽回的惡果,他定然早已這麽做了。

一夜大雪,清晨的天仍是灰蒙蒙的,出城的道才通不久,就有不少行人來來往往。林順腳步邁得飛快,陳柔一夜不歸,孔繡娘急得去鋪子裏尋他,兩人一塊兒在鎮上找了個遍,都沒能把陳柔找到。大清早,林順就去了趟欹縣,蕭氏說昨夜本約了陳柔見面,不知什麽原因,陳柔並沒回縣裏來。林順登時慌了,眼前只有兩個可能,要麽是去瞧安安沒回來,要麽是出了事。

他當然不希望陳柔出事,可她若是留在浙州不回來,會住在哪兒?那是趙晉的地盤,想到柔兒在那,他心裏就煎熬的難受。

他一路趕到浙州城,在城門外聽說了昨夜大雪封山一事。他先去了青山樓。他知道陳柔會在這裏瞧安安。

天剛亮不久,青山樓還沒正式開始迎客。林順走進去,說要找自家妹子陳柔。福喜在樓上聽見,忙迎了下來,一見是林順,福喜臉都白了,還以為來的是陳興,怎會是他?

昨晚爺剛跟姑娘說上話,難得沒爭吵沒紅臉,這人上來一摻和,這不添亂嗎?

福喜趕緊上前來,堆著笑道:“這位爺,大清早的,人都沒起呢,您有什麽事兒,這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