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且奇怪的很, 這女人還本是他的外室。原沒如何在意一人,突然硬氣起來不要他了,讓他費心費力的哄, 還小心翼翼生怕人嫌煩。

地位完全倒轉個個兒,他覺得自己像個生怕給夫家休棄的小媳婦兒。這滋味,有點奇怪……

友人靠在椅背上伸個懶腰,“官人, 不出去, 也不能光這麽閑著喝茶吧?您隨行沒帶唱曲兒的?叫倆過來伺候伺候,也比倆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幹巴巴坐著強吧?”

趙晉捏著茶道:“要聽曲兒, 你自個兒唱, 我也跟著樂呵樂呵。”誰願意窩在這兒啊?要不是硬來怕哄不回頭, 他早沖進裏頭把那人就地正法,還用他憋這麽久?

友人又要說話:“不是,你……”

“憋著。”趙晉拈了塊櫻桃糕扔過去, 友人伸手接過, 塞在嘴裏吃了,“嘖嘖嘖。”

趙晉瞧過來,他住了口。

福喜掀簾進來, 笑道:“外頭好幾個趕路的,都要進來謝爺呢,說您是菩薩老爺,是解人急難的大善人。”

趙晉點點頭,笑納了這兩句誇贊。

友人譏笑道:“這夥人還不知道自己當了誰的棋子吧?咱們趙官人行事,只會利己, 哪可能利人?”

趙晉瞪過來, 他騰地跳起來, “我內急,上茅房!趙官人不會來茅房抓我吧?”他笑嘻嘻逃開,走到後門溜了出去。

他摸過幾件艙房,一間間看過去,前頭有個敞間,是趙晉閨女的艙室,聽見說笑聲,他就偷偷探頭過去,金鳳等人他都識得,唯不識得裏頭抱著孩子的那個。

他上下打量著柔兒,越瞧越覺得不可能。是個十八、九歲的婦人,明顯是嫁過人的啊,什麽時候趙晉好這口兒了?

正狐疑間,屋裏一道目光朝他瞧了過來。

他對上柔兒的視線,嚇了一跳,連忙松手放開簾子,心道,這婦人還挺警覺。

他順著來的方向往回走,立在樓梯邊,被一個秀麗的背影吸引住了。

秀秀站在船頭,出神地想著心事,她不知道自己的倩影已經惹得某個紈絝心猿意馬。——這船上太無聊寡淡了,與美人來場邂逅也不錯。陸晨就是這樣想的。

——

孔哲端著煮好的藥過來,在甲板上搜尋了一會兒,才發覺坐在樓梯邊的秀秀。

他蹙眉頓住步子,——秀秀身邊有個男人,倆人正在說話,男人不知說到什麽,惹得秀秀開懷大笑。他已經很久沒瞧見秀秀這麽高興了,自從上路,她身上不舒服,心情也不好,他試過很多法子,想哄她開心,可她每次都笑的很勉強,她好像有心事,根本開心不起來。

陸晨先發現了孔哲,他眯眼打量著對方,在對方眸子裏察覺到一抹敵意。他笑著站起身,“回來了?怎麽能叫女孩子一個人在這兒等你這麽久。”像是替秀秀不平,又像是挑釁。

孔哲沒接招,他垂頭走過去,把藥碗遞給秀秀,輕聲道:“我特地求人給你熬的治暈吐的藥,你趁熱喝了吧。”

秀秀歉意地瞥了眼陸晨,“陸公子,我哥回來了,那我就先失陪啦。”

她沒接藥碗,扯著孔哲的袖子走開幾十步,確定陸晨不在了才向孔哲發難,“誰叫你把我一個人晾著,又誰叫你給我熬藥了?當著陌生人面前,你說什麽暈吐啊,惡不惡心人?”

孔哲手被潑灑出來的藥燙到,他仍堅持端著那只碗。聽見秀秀責怪的話,他抿唇苦笑,低聲道:“是,我惡心人。對不起,秀秀,請你原諒我。”

他總是這樣,總是一本正經,低聲下氣,吵架時無論她多麽激動,他都是一副溫吞模樣,讓她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費力氣。

秀秀一甩袖子,拋下他走了。

孔哲沒有追上去,這還是頭一回,他沒在她生氣發脾氣離開時追上去。

他端著碗,站在這裏很冷,手被燙傷的地方很疼,但這都沒關系。

秀秀面對他時總是暴躁易怒,可在別人面前,就能笑語歡顏。他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他不顧一切陪著她從清溪逃出來,陪她上京,這一路上,他以為他們會有些進展,可他為什麽卻只覺得,她似乎更討厭他了?

秀秀也很煩惱,她沒處去,甲板上實在太冷了,她不想面對孔哲,聽見屋裏的笑聲,她索性又掀簾走了進去。

金鳳瞧著這個不請自來、去而復返的姑娘,暗暗蹙了眉,這姑娘也太自我了,沒一點眼力價兒,明顯是給家裏寵壞的。

秀秀見柔兒還抱著孩子,上前也摸了摸安安的臉,她手冰涼,惹得安安縮了縮脖子,睜大眼睛朝她看來。秀秀瞧安安玉雪可愛,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柔兒不著痕跡地避過了,把安安遞給金鳳,道:“洪姑娘,怎麽沒見孔公子?”

秀秀垂眸道:“他啊,從上船就沒見人,姐姐,能進來暖和暖和真好,前幾天坐那個沒蓬的船,凍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