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陳姐姐。”

門外遲疑的說話聲, 是秀秀。

柔兒掙開趙晉,站起身不自在地撩了撩頭發。

趙晉心裏邪火直躥,好容易這女人肯軟化些, 他手段還沒施展開就被人驚散。

柔兒心虛地撫了撫衣裙,走到鏡前瞧自己滿臉通紅, 眼底漫了一層明媚的水意。她捂著發燙的臉,橫了趙晉一眼。

走到門前打開屋門,見走廊裏站著秀秀和程郁。

“陳姐姐,我收拾好了。”秀秀抿著唇, 心情復雜。她老早就想好了, 等到了京城, 要如何開心的與程郁雙宿雙飛,可是眼看夢想要變成現實,她的心情卻有些低落。好像和自己想象得差不多, 但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

柔兒嘆了聲, 拉著秀秀的手叮囑她,“不管你去哪兒, 總要知會家裏一聲, 不然你爹娘得多擔心呢,至少寫封信, 讓他們知道你在哪,跟誰在一塊, 過的好不好,你說對嗎?”

秀秀眼睛紅著,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她私自偷跑出來, 這就要和程郁回家去了, 沒有婚禮, 沒有媒人,沒有陪嫁,身邊熟悉的除了孔哲,就只剩下這個半路遇上的陳姐姐。

“我知道了。”她抹了把眼睛,擡起頭來,陳柔身後,坐著個男人。那天在船上時,她沒瞧見趙晉,只聽說那船是趙爺派過來接他們的,前幾日她失蹤,是趙爺叫人救下了她,今兒又是趙爺出面替她找著了程郁。燈下,那男人眉色冷峻,側著臉,並沒朝他們這邊看。

她心裏升起一抹奇怪的酸楚感。陳姐姐年紀比她大,生得沒她美,為什麽會有這麽有錢有勢還年輕俊俏的男人幫她待她好?

為什麽命運這樣不公平,她生活的環境,就只能遇見孔哲這樣的窮書生,程郁已經是她認識的人裏最有出息的人了。

程郁擠上前來,跟柔兒拱了拱手,探頭瞧著裏頭,堆笑道:“是、是趙爺嗎?多賴您費心,一路護持秀秀,還未當面跟您致謝。”

他拽了拽秀秀的袖子,“承蒙您費心關照,我跟秀秀給您行個禮磕個頭吧,能遇著您,是天大的福氣。”

他拖著秀秀的手就要拉著她跪下。秀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程郁,磕頭?至於嗎?

趙晉偏頭看過來,嘴角笑容帶了許嘲弄,“不必了,我還有話,要跟陳掌櫃說,你們忙你們的。”不軟不硬地下了逐客令。

程郁連連笑道:“那就不擾了,不知來日趙爺可肯賞光,來寒舍喝杯喜酒……”他還待再說,被秀秀用力掐了一把,轉過頭來,秀秀窘得臉通紅,強行把他拖走了。

柔兒目送他們走遠,回過身來,趙晉不知何時到了她身畔,伸臂闔上門,手掌撐在她身後的門板上,“閑事管完了,也該瞧瞧我這個好心人了吧?旁人謝不謝我不重要,最要緊是你……”他指尖滑下來,輕輕點在她心口上,“想怎麽謝我?”

——

程郁四處張揚,說自己有睿王府上賓趙文藻的路子,倒真給他混了個大戶人家的西席先生之位。他這些日子,正在著手操辦娶秀秀為平妻的大事小情,想把好事定在個較近的日子,趁機好好鞏固鞏固與趙晉的關系。

只是沒想到趙晉沒等他,柔兒二月二十六準時上路,趙晉跟她一塊兒走,同行的還有孔哲。陸晨因要避禍,暫時留在京城趙宅,需得過個半載才回浙州。

江上風大,孔哲獨自立在船尾,眼望著京城巍峨的城門越來越遠。

柔兒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許是惆悵,許是悔恨,許是不舍,但人這一輩子,總要經歷這麽一遭,受過苦受過傷,才會知道什麽對自己是最重要的。她沒上前去勸,她自己有些事也還沒想通,實在分不出精力去操心別人的感情問題。

安安很興奮,一直鬧著要去瞧江水,不肯休息。柔兒抱著她,指著過往的船給她瞧。趙晉走下樓梯,瞧著娘兒倆的背影,嘴角就不自覺地勾了抹笑。

這就是他要的。團圓和美又寧靜有序的生活。

他在興安侯府的事上確實損失不小,不過他覺得尚可以接受。能換來眼前的一切,不可不說是很值得的。

他朝金鳳比了個手勢,悄聲上前,將抱著孩子的女人圈在懷裏。

“等船靠岸,晚上去街市上逛逛?”

她有點不自在,但沒掙開,安安回過頭,捧著父親的臉笑得很開懷,嘴裏嚷著要爹爹抱。趙晉親了親孩子的小臉,又俯身在柔兒腮邊蹭了下。

她臉一紅,蹙眉捶他的肩膀,回過頭見適才還站在船尾的孔哲不見了,她不由松了口氣。

第一個停靠的碼頭在允江城。

距京城近,也很繁華。

夜晚燈火如晝,行人摩肩接踵,車馬行得緩慢,趙晉索性牽著柔兒的手跳下車。

夜遊坊市,在一起那兩年是不曾有過的。他帶她出去,多是去花樓畫舫找樂子,她伴在一邊兒,耳中聽著絲竹調笑,男人女人放浪形骸,沒眼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