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趙晉面有怒色, 想到陸晨是如何說盡好話哄自己今日前來,他強行按捺住心中怒意,譏笑道;“對不住, 趙某不以骨肉做賭。”

又道:“世子莫以此話激我, 你成與否, 本與趙某無幹, 失陪。”

他說完,便即旋身而去。

霍騫在亭中立了片刻。

劉先生說的對, 趙晉不是尋常人,他疼愛子女, 哪怕是個閨女,也不願拿來換取好處。趙家女兒本就有許多選擇, 沒道理非要押寶在一個前途未蔔的人身上。

他理解趙晉的立場,也理解趙姑娘的選擇。

他自己的人生, 就由他獨自來面對就好。

霍騫離開這日, 浙州城許多人來相送。

飲過離別酒,霍騫踏上回京之路。陸晨護送他出城,順勢將一方手帕遞給他, “昨夜趙晉趙官人托付我將此物還與世子, 說這乃是世子失物。”

霍騫打開手帕, 望見裏頭的東西, 苦澀地一笑,“不錯,是晚輩的東西, 這玉佩原給人搶了,多虧趙官人,可惜無法當面致謝, 勞煩陸三叔代為轉達一聲,霍某,多謝趙官人。”

他把玉佩收好,擡眼望向眼前的路,“陸三叔,我來浙州一回,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將來……”

他頓下來,不知自己還有沒有將來,這一路艱難險阻,不知埋伏著多少陰謀,他承諾不了什麽,索性便住了話頭。

陸晨道:“世子不要客氣,下回若有機會,一定要再來浙州。”

霍騫點點頭,在稀薄的晨霧中與陸晨道別。

縱馬行出一段路,再回首,身後那巍峨的城門已經看不見了。

別了,浙州。

別了,姑娘。

霍騫走後,浙州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轉眼,郭忻和陸雪寧的婚期近了。

安安的腿漸漸恢復,不拄拐也可以走的很穩。

八月中,彥哥兒的信如約到了。

他在白馬書院一切順遂,字裏行間寫滿了對書院生活的喜歡。

“在那棵棗樹下挖出了父親當年埋下的那壇酒,可惜太少了,舍不得飲……意兒比照著方子重釀了一壇,月份還短,待冬月梅花綻開之日,大抵可一嘗……”

柔兒從榻下翻出一只木盒子,從內將上個月彥哥兒寄來的家書攤開放在一邊兒,指著兩封書上的同一個名字道:“爺你看,每封信都提起意兒,彥哥兒該不會是……?”

趙晉不以為意地笑笑,“彥哥兒快十四了,有個寵愛的丫頭,也是常事。”

柔兒可不這樣想。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身邊又沒個管束的人,若是亂來還了得?

她蹙眉道:“爺,您給彥哥兒去封信,叫他專心在課業上,不可做些糊塗事。”

趙晉笑著哄她,“彥哥兒本就臉皮薄,你這麽一說,往後他不敢寫家書回來了。再說,那意兒不是你給他挑的?本就是‘啟蒙’用的人兒,只要不是大了肚子,隨他們吧。”

柔兒坐立不安,“不行,說什麽都不行。您要是不肯寫,我就自個兒寫去。”她說罷就要下床,去尋紙筆要叮囑彥哥兒。趙晉忙把她拉住,哄道:“明兒我寫,我一定好好警告他一番,行了麽?瞧你穿這麽單薄,天涼了,還當是盛夏呢?”

他把柔兒摟在懷裏,就不願意松開了,纏在帳子裏頭,片刻外間守著的人都紅著臉退了出去。

少女時的柔兒纖細見骨,非常瘦弱。那會兒他也年輕,不知憐惜。如今的柔兒風韻雅致,細膩盈光,比那會兒多了許多風情。而他也看慣了那些俗艷脂粉,唯留下一點兒傾心,在這潔白盛開的豐美之地。

他一再流連,任海潮洶湧,顛顛簸簸,起起沉沉。

柔兒漸漸不能想,遠方的彥哥兒,近處的安姐兒,……腦海裏最終只剩下眼前的趙郎……

——

遠在京城的趙宅書房中,一燈如豆,將人影拉長,映照在墻壁上。書卷攤開,少年伏在案上,長睫在蒼白的面上投下扇形的影子。

女孩兒手裏抱著薄衾,輕手輕腳地靠近,小心翼翼把薄衾披在少年肩頭,才松了一口氣欲退去,便聽見少年略帶倦意的嗓音。

“意兒,怎麽不喊醒我?”

意兒懊惱地道:“已是子時了,卯初就要去讀書,意兒怕爺不夠睡。”

彥哥兒坐直身子,緊了緊肩頭披著的衾被,“無妨,我還有幾頁書沒有讀完,待會兒瞧完便去睡。你不必跟我一塊兒熬,回房早些歇著吧。”

意兒努了努嘴道:“意兒走了,爺一個人在這黑漆漆的院子裏,會害怕的,意兒陪著您,給您添茶遞水,您要是累了,就幫您捏捏肩背。”

彥哥兒溫笑道:“女孩子不要熬夜,我是男人,身子健朗,你不一樣,你去睡,不然,我也不讀書了,免得拖累你熬夜陪著我。”

意兒怕耽擱了他的功課,忙擺手道:“別別,爺,那……意兒告退啦,您、您早點瞧完書,明兒一早意兒再來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