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詭事

自從沈延之和宋靈出現後,相野的生活就逐漸脫離了正常軌道,像失控的列車,一頭紮進神秘詭譎的世界裏。

被弄壞的鎖扣只是個開端,很快相野就發現,好像有人在監視他。

這種感覺是毫無來由的,就是個直覺。

他站在窗邊時,感覺好像有人站在黑漆漆的荒林裏擡頭看他;他躺在床上時,又感覺房間裏的溫度好像在下降,陰冷滲人。他開著燈睡了一夜,但其實根本沒有睡著,反復地搜尋自己的記憶,又起來把老頭的遺物都整理了一遍,再去網上查找當年那場事故的報道,企圖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第二天太陽升起,是一個大晴天。

一無所獲的相野再次見到了沈延之和宋靈,他們竟然買了早飯過來,仿佛十年來從未離開一樣,熱情又討好地招呼相野吃飯。

可相野依舊對他們生不出任何一絲親情,他決定要出去走一走。

鬼怪的說法並沒有嚇到他,相野雖然連一千五百米都考不過,但他膽大又不信邪,堅持唯物主義科學發展觀的同時,又是最大的唯心主義者,即——除非親眼見鬼,否則鬼就不存在。

膽小的人是不可能在爛尾樓裏生存的,十七歲未成年之前的那個夏天,相野還給某個來小區拍鬼片的劇組打過工。

因為小區裏樹多、雜草也多,曾經的開發商沒跑路之前確實做的是良心工程,小區綠化率在全江州數一數二。荒廢之後,綠化變成了荒化,人走在裏面經常會迷失方向,唯有原住民輕車熟路。劇組裏的十八線男主演整天看著相野神出鬼沒,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都以為相野是這裏的地縛靈。

沈延之說擔心相野的安危,遠遠跟在他身後。

相野也不管他,他要重新查清楚當年的事情。先不說鬼不鬼的,疑點還是很多,如果說爺爺奶奶是為了他好,才讓老頭將他帶走,那為什麽這個人是老頭呢?這個人不止脾氣古怪,又窮,怎麽看都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的好對象。

已經跟他爸斷絕關系的爺爺奶奶,為什麽又突然願意配合他們,甚至把警察都給騙了過去?難道是最後的良心發現?

整整十年,真的會有愛孩子的父母狠心拋下孩子十年不回來看一眼,現在卻又說察覺到危險,回來保護他的嗎?

想要查清楚,就必須得找到跟當年的事有關聯的人。

老一輩的都死了,證據也就愈發難尋。老頭和宋靈都是沒有親屬的,社交圈極其狹窄,相野就去了沈延之的公司,想要找他當年的同事。可十年過去,人員流動太頻繁,樓裏的保潔阿姨都不知換了幾波了,相野一個人都沒有找到。

他又去找原來的鄰居。

沈延之和宋靈還活著時,他們並不住在南山區。相野穿過大半個城市回到原來的居住地附近,才發現,這兒早就拆遷了。鄰居們搬去了哪兒?沒人知道。

想要打電話給老家,卻又無人可打。那裏是距離江州有些遠的偏僻鄉下,老人思想比較守舊,所以格外不能接受宋靈那樣來歷不明的媳婦。

相野很少去,對那兒的印象不好,也根本不認得幾個人。爺爺奶奶將他丟掉之後,他便很少再聽到那邊的消息。

一天的調查下來,相野忽然發現,他好像已經跟過去割裂了。

鬼使神差的,他來到了存放骨灰盒的地方。

沈延之和宋靈的照片並排貼著,那是從一張合照上裁出來的,兩人笑得溫暖又幸福,若真的成了鬼,同年同月同日死,想必也能做一對鬼夫妻。

相野又忽然發現,他其實對自己的父母也一點都不了解。

他們死得太早了,在相野還沒有明白生命的意義之前,就早早地將他拋下。如今人又回來了,可真的是他們嗎?

相野在骨灰盒前站了許久,一直到太陽落山,才轉身離去。

可他剛走出幾步,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身後“啪”的一聲響動。他驀然回頭,只見沈延之的骨灰盒掉在了地上,骨灰撒了一地。

管理員聽到聲音連忙跑進來,看到此情此景,大驚失色。

“我說你這孩子,長得倒是挺俊俏的,怎麽手裏沒個輕重。就算再有什麽不滿,你也不能拿骨灰撒氣啊!”他理所當然地以為這是相野幹的,因為那骨灰盒並不輕,又不對著窗口,哪來的風都不可能把它從架子上吹下來,沒看香爐還好好的嗎?

相野卻恍若未聞,視線在房裏四下搜索,臉色鐵青。

管理員見他這樣,也被他嚇到了,忙問他怎麽了。相野沒有解釋,直接從門口沖出去,跑得氣喘籲籲,最終在門外的柱子後面找到了沈延之。

“你在這兒做什麽?”相野劈頭蓋臉一句問話。

“我、我抽煙?”沈延之看著手上的煙,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