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溯源

楚憐,明明有蒼在他身邊監視,還能這麽快地出現在官水潭,只可能有一種解釋——他用了傳送符。

而他原本所在的位置,距離官水潭本就不算遠。

現在的情況很被動,楚憐在島上,而他們被困在洞內,可真應了相野之前的擔憂——甕中捉鱉。

方鬥給相野打手勢,想讓他先出去。畢竟楚憐有傳送符,他們也不是沒有,一個破洞而已,還能困住他們不成?

相野卻不動,他看著手機上實時傳送的無人機的畫面,眸光幽深。楚憐又戴上了金邊眼鏡,穿著得體的西裝,雖然換了具年輕的身體,但氣質沒變,那唇邊帶著的笑,好像在跟你說:今晚月色真美。

“我們不能走。”相野道。

“為什麽?”雖然楚憐還在外面,應該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但方鬥還是謹慎地壓低了聲音。

“官水潭是通路。我們一走,楚憐肯定會毀掉這裏。”相野說著,擡頭望向洞口上方,問:“我說得對嗎?楚憐。”

無人機上有揚聲器,把相野的話毫無阻礙地傳到楚憐耳朵裏。楚憐忽然想起三個月前,相野以高考狀元的身份接受采訪時,當著全國所有觀眾的面挑釁他的樣子,笑了笑,說:“那你說說,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相野:“為了報復。”

楚憐:“是嗎。”

相野:“其實你從爛尾樓蘇醒後,就一直在做這件事情。錢立春、錢秦、寧玉生,還有無辜被卷入的裴光,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目的明確。你撒那麽多的謊,設那麽多的局,把自己的行為復雜化,好像圖謀很大,可鹿野的實力反而被削弱了。寧玉生是鹿野那麽多人裏爬得最高、資產最豐厚的吧?可你毫不猶豫地殺了他,毫不猶豫地把寧海集團送到了緝兇處手裏,一點都沒給自己留。再後來你回到鹿野,你做了什麽?”

楚憐靜靜聽著,不說話。

相野繼續道:“到現在還留在鹿野的人,多半並不想冒著毀滅肉身的痛苦到這邊的世界裏來。你可以說他們膽小,也可以說他們很安分。可突然有那麽多人出來,引發那麽多的騷亂,針對的是緝兇處嗎?”

“不是。”

相野自問自答,且斬釘截鐵,“緝兇處仍然是那把刀,殺人的刀。你曾在緝兇處任職,最清楚緝兇處判罰的標準。鹿野的人如果安安分分待在鹿野,不出來作惡,那麽通路一旦打開,他們就有機會開始新生活。可只要他們穿過那道門,為了生存選擇奪舍,就只剩死路可走了——楚憐,你在逼他們犯罪。”

楚憐微笑,“完全正確。”

相野:“所以你絕對不可能讓通路打開,你只會毀了它。就像那個女人一樣,只不過你比她做得更絕。”

楚憐答非所問:“所以你已經找到通路了嗎?它果然在官水潭?”

聞言,相野心裏有了計較。楚憐看來真的一早就知道官水潭的特殊之處,所以才對它關注,只不過他也不知道通路的正確開啟方式。

“不要著急。”相野的語氣變得輕松起來,甚至帶著一絲戲謔和笑意,說:“我還沒有說完呢。”

楚憐微微挑眉。

方鬥則抱著臂,心裏已經在跑馬。他想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反派總是話多,因為那都是瘋批啊,瘋批的心理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嗎?那必定不能,他們總是不被這個世界理解,所以必須要大聲說出來。而能跟瘋批正常對話,甚至有來有往的相野,也是個妙人了。反正讓方鬥自己來的話,他只會揮動拳頭企圖讓瘋批閉嘴。

幹他丫的。

相野還看著楚憐,說:“復仇,其實本該在你離開鹿野前,就已經完成了。你安排好了一切,然後穿過那道門,舍棄過往,以新的身份行走。你在那麽多的選項裏選擇成為陳令,是因為他很普通。你想做一個普通人,過平凡的生活,就像相齊曾希望我做到的那樣,對嗎?”

楚憐反問:“你真的……相信我只是想做一個普通人嗎?”

“我相信。”相野道。如果楚憐真的要利用鹿野得到錢、權勢這些東西,他可以有千萬種選擇。到時候,就算邢晝和宗眠計劃得再天衣無縫,也不可能像現在這麽順利。他選擇陳令,只能是他想成為陳令。

“可是你失敗了,所以你又從陳令做回了楚憐。”

楚憐沉默著,他獨自站在廢墟上,相野能看見他,他卻看不見相野。目之所及,除了一片狼藉,就是清冷月光。

晚上的風有點冷,潭水被吹皺了,恰似他心上的波紋。

楚憐並不喜歡把自己的內心世界展露給別人看,但這個人是相野。有時候楚憐也會想,該是多麽機緣巧合,或者說命中注定,讓他能在故事的最終章迎來了這麽一個跟所有人都息息相關的孩子。

他是宋靈的兒子,宋沅的外甥,卻又被相齊撫養長大。在那十年裏,楚憐雖未跟他見過面,卻也跟他生活在同一棟樓裏,感情矛盾且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