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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驗中學的校醫務室基本上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一個。小傷小病搽點紅藥水開點板藍根可以,病情稍稍麻煩一點校醫就建議去醫院。

  班主任準備帶秦昭昭去醫院。她虛弱得下不了床,更別提走路了,於是班主任讓生活委員劉佳慧去叫幾個男生來擡她。劉佳慧在教室裏一說,林森馬上拉著周明宇一起去。理由是坐在教室裏上課沒意思,不如出去遛遛,說起來還是學雷鋒做好事。

  學校沒有擔架,就借用了宿管科老師的一張藤椅擡人。讓秦昭昭坐在藤椅上,兩個男生一起擡起藤椅把她送到校門口打出租車。班主任叫劉佳慧和她同去醫院幫忙照應,林森又主動請纓:“老師我也去吧,我小嬸嬸在市醫院當護士,我去更能幫得上忙。”

  這倒是,在中國幹什麽都是有熟人就好辦事。醫院要是有熟人看起病來不但事半功倍,而且還可以少花冤枉錢。班主任當即讓林森也上了車。

  事實證明讓林森去確實是幫了大忙。雖然當天他小嬸嬸上夜班,白天並不在醫院,但是他在醫生值班室給小叔家打個電話,小嬸嬸接了電話後再讓他把話筒轉給醫生,照樣事事綠燈一路暢通無阻。醫生很仔細地給秦昭昭看了病,診斷結果是支氣管炎。他說這個病很明顯是拖出來的,咽喉部位的紅腫絕非一朝一夕。

  “你這小姑娘還真能拖,咳成這樣才來看病。結果小病拖成大病,搞不好拖成一個慢性支氣管炎。以後不能這樣了,有病就要趕緊看醫生,拖下去會越拖越糟。”

  原來是支氣管發炎,難怪怎麽都不好,有炎症的話不吃消炎藥是肯定好不了的。醫生開了很多藥,有吃的藥片有注射的藥劑。另外還替她開了一針營養針,說是她有些營養不良,所以造成抵抗力下降。在注射室裏臀部注射完後是靜脈注射,靜脈注射完營養針後是靜脈點滴。兩大瓶藥水高高掛在支架上,透明的藥液一滴一滴地緩緩滴落。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藥效顯著,秦昭昭覺得喉嚨不那麽癢了,整個人舒服多了。昨晚咳了一夜,現在一緩過來她眼皮就開始打架,很想睡覺。班主任讓她好好睡,打完了針再叫她。

  一覺睡醒時,已經時近中午。班主任先回學校去了,留下劉佳慧和林森在這裏照應她,等她打完針再送她回家。秦昭昭不想讓他們倆送,打了針吃了藥睡了一上午後,她已經感覺好多了可以自己回去。劉佳慧也沒有太堅持,她家就在市醫院附近,不用送她就可以直接回家吃午飯,樂得省事。林森卻一付責任感很強的樣子:“你自己回家,那怎麽行?這可是班頭交給我的任務,我不能不完成的。”

  他的責任感此刻卻是秦昭昭無論如何也不需要的東西。不管他怎麽說,她就是不肯讓他送,他要送她就坐在醫院不走了。最後他聳聳肩:“好吧,你不要人送就算了,我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回家吃飯去。喏,這裏有十塊錢,是班頭讓我們打的送你回去的路費,你自己打的回家吧。”

  劉佳慧和林森都走後,秦昭昭才自己一個人離開了醫院。她沒有打的,而是招手叫停了一輛載客的三輪車,回長機只要三塊錢。

  她不知道,她坐上三輪車離開醫院大門後,林森在街對面也攔了一輛三輪車跟上來。

  兩輛三輪車一前一後,慢悠悠地穿過大街小巷。出東門,照直走,馬路開始婉蜒曲折於山丘與田野之間。大概走了一刻多鐘後,林森看見前面的三輪車離開大馬路拐進一條陳舊狹窄的柏油路,進入一個居民區。這個居民區裏的房子多是平房,且又破又舊。

  在一條碎磚鋪成的長台階前,秦昭昭下了車。林森也在相距不遠的地方下車,遙遙跟在她身後。上完長台階後,是同樣碎磚鋪就凹凸不平的小路,如絲線般左繞右繞,兩邊是前一排後一排左一排右一排的低矮平房。走得林森都快暈了頭,如入迷宮。且一個不小心就把秦昭昭跟丟了,他在一排排的平房裏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走一氣,差點不知道該怎麽走出來。

  這裏每一排房子看起來幾乎都一樣。清一色的磚墻瓦頂,油漆剝落的木門,每家門口都砌放著一摞摞煤球,用舊雜物稍事掩蓋著以防風吹雨打。正是午飯時間,不少人端著飯碗或站或坐在門口吃飯,一邊吃一邊跟左右鄰居閑聊著。林森從他們當中走過時一道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竊竊私語從他身後傳來:

  “這是誰家的孩子,好像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