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黑篇 第三章(第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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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人群一陣大亂,尖叫聲響成一片。我大聲喝道:“跪下!”二黑怔住了,但他就是不跪。我又一次壓低嗓門兒,命令他跪下,他還是不跪。我手一收,把刀從他嘴裏拔了出來:“來來來,你也給我一下!”二黑沒含糊,端起軍刺往我胸口紮了一刀。我一歪肩膀,軍刺從我左前胸進去了。因為他那把軍刺做了劍擋,所以我當時就覺得左肩一麻,左手裏的那半截刀鞘掉在地上了。我因為想象著要和二黑纏鬥幾個回合,所以穿得少,這一下傷到了肌腱。我是一見血就興奮的主兒,看到二黑嘴裏冒出血沫子,但他已經說不出話了,我再次問他:“你跪不跪?”二黑仍是搖頭。我拿“二人奪”沖他膝蓋上面捅去:“跪不跪?”他又搖頭。我拔刀向另一個膝蓋捅去,他這兩個膝蓋一邊一刀,血就順著腳面一直流到地上了。二黑低頭看看他這兩條腿,忽然雙膝一彎,“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我又問他:“服了嗎?”二黑點了點頭。我再次問他:“以後你還在這門口吹牛嗎?”二黑傻了似的,又搖了搖頭。我心說這次就到此為止吧,我怕時間太長,有管閑事兒的不讓我走,再耽擱下去可就走不成了。我收起“二人奪”,披上大衣,依舊一瘸一拐地撥開人群往外走,但覺左肩從上到下一直滴滴答答地流血。出了人群我緊走幾步,一到小酒館跟前,一手推出車,騎上車向西北角飛奔而去。

此前我已經計劃很周全了,辦完二黑之後,沿著鼓樓西轉胡同到西北角,走大豐路過大豐橋——西站——西青道——楊柳青輕機廠!之所以要去楊柳青輕機廠,是因為我的一個以前的發小就在這個廠子上班,他和我以前就住對門兒,那真是從小一塊兒光屁股長起來的,大名叫高偉,小名叫“狗尾巴”。狗尾巴他老爹以前還是個地下黨,因為解放天津時國民黨撤退要炸毀北站鐵路,他爹為了護路而被炸傷了,新中國成立後那也是個有功之臣,政府就給他爹看傷,後來因為吃了過多的激素,變成一位幾百斤的大胖子,胖到大便後自己不能擦屁股,因為他夠不著。平常也不能下炕,政府為了照顧他家,就在城裏給他家安排了一個獨門獨院,還有自己家的廁所,他老娘是家庭婦女,只在家伺候他老爹,高偉上邊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他在家行小。後來他爹死了,出殯時因為太胖,死屍出不了院,就把院子大門和門樓都拆了,那時死人都得火化,但他爹太胖了火化爐進不去,還專門給他家批了一塊墳地,也在楊柳青鎮。為了照顧他們一家,又把他家這些子女都安排在楊柳青輕機廠上班,他大哥和大姐後來去上山下鄉了,他二哥在廠裏開大轎車,最後一家子舉家搬遷到楊柳青十八街住了,狗尾巴高偉——他就是我下一個投奔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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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和二黑定好誰也不許聲張,但我對他的信譽度還是不敢太當回事兒,我也害怕那些愛管閑事的,在那個年代,管閑事的人畢竟還很多,所以我一刻也不敢耽誤,把車騎得飛快。雖然身上穿著軍大衣,但左肩的傷口還是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流血,我這一拼命騎車,血液循環加快,血就更止不住了。看看身後沒什麽人跟來,我就放慢了速度,心想到哪兒先去看看傷再說吧。正在這時,只聽得一陣發動機的響聲,從後邊由遠而近地過來。我心頭一緊,怕是有人騎著跨子追來,到跟前一看,才看到原來是寶傑開著他二伯的後三趕來了。從他口中得知,小石榴在小酒館和我分手後根本沒走,而是一直跟在我身後怕我吃虧,一看我和二黑已經比畫上了,沒見二黑的那些小弟動手,就趕緊跑去給寶傑送信兒了。寶傑聽到消息,趕緊開著後三,帶上小石榴,一路打聽著追了上來。歸其這事兒還是沒瞞住他們幾個。寶傑打開車門,一下車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埋怨我不夠意思,收拾二黑怎麽不叫上他。

話分兩頭,在我和二黑在9中門口正比畫時,二黑身邊一個小兄弟看到二黑讓我拿“二人奪”捅了,想上手卻又沒那個膽子,就跑去二黑家裏找二黑他爹去了。二黑他爹五十來歲,平常好玩兒個樂器什麽的,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這天他爹正找了一幫平常在一起玩兒樂器的在他家裏玩琴唱歌,一聽這事兒,老哥兒幾個趕緊放下手裏的樂器,跟他爹跑出來找我們了。來到9中門口,看見二黑臉上、腿上都是傷,已經走不了了,他爹就留下倆人,送二黑去了醫院,剩下的人跟他趕忙追我。那個通風報信的二黑小兄弟也一起跟著追,追到西門裏紅房子,老遠看到小石榴上了寶傑的後三,二黑的小兄弟認識小石榴,知道他和我是同學,平常就在一起玩兒,就告訴了二黑他爹。二黑他爹一聽就要拿小石榴,怎奈看到小石榴上了寶傑的車,人腿總歸快不過後三,只好在後邊一路緊追。而此時我正和寶傑在西北角說話,這一耽誤工夫,正好叫他們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