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校花

深夜,司徒堅強還在燈下鏖戰,如果說小強同學用心翻書本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那麽太陽已經從西邊出來有蠻長一段時間了,最難能可貴的是這個趨勢愈演愈烈,一開始是連最不遭待見的英語課都硬著頭皮去嘗試著聚精會神,接下來是開始習慣做完一切作業並且整理全部科目的錯題集,然後便是讓蔡姨也刮目相看的熬夜奮戰了,一天比一天晚,今天甚至已經是淩晨1點,所幸長時間的夜貓子生涯使得他只要熬過了白天的瞌睡,晚上就輕松許多,他現在復習的就是生物上有關分離定律的解題思路和概率計算,算著算著,也許是涉及遺傳因子的緣故,他就沒來由想起自己,想起自己身邊的人和事,開始按照那位年輕的世外高人的思維方式去反省,對於一個無法無天慣了的紈絝孩子來說,這不常見。

小果兒所在的小窩,也就是他現在住的地方,既不是蔡姨的家,更不是司徒堅強的家,他的家照道理說應該是在外灘那裏的白金灣,不過那個地方在他看來一直是他父親的家,而不是他的,那房子不管是從面積還是房價來看都比他現在住的小窩要驚世駭俗,可司徒堅強就是不願意回去,那裏寬敞空洞得沒有半點人氣,在他的印象中,永遠是正襟危坐的父親,一個典型上海風範的男人,一絲不苟的頭發、眼鏡、西裝、皮鞋,坐在書房運籌帷幄,沒有任何一只鶯鶯燕燕有資格走進這個男人的房子,就像走不進他的世界,這似乎是司徒堅強的驕傲,但可悲的是他並不比上海太多見過這個男人就一見鐘情的名媛蕩婦道行高深一點,小強從小到大,就沒有本事去了解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走不進那個艱深、晦澀和殺機四伏的江湖。

圈裏人都知道司徒堅強一直不喜歡他的姓名,姓太生僻,名字更是讓他背負了太多沒必要的難堪,《唐伯虎點秋香》裏那段惡搞蟑螂的橋段就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噩夢,從小到大,看他不順眼的牲口都喜歡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陰不陰陽不陽背上那段台詞,起先司徒堅強忍無可忍後就幹脆不忍了,大打出手,他不是什麽太子哥,父輩們中沒有那種打個噴嚏就能讓體制內混飯吃家夥們抖上一抖的封疆大吏,打架當然還得老老實實被拎進教導處,起先念在他有一個據說手眼通天但其實沒誰真正見識過面目和手腕的神秘父親份上,學校boss們都很能忍,最多就是口頭警告,後來次數實在太多,就給記過,接下來是記大過,等到挨到留校察看後,司徒堅強終於學聰明了,不明著出手,專挑學校外堵人撒氣,後來上了政治課才知道這就是與時俱進,叫科學的發展觀,打架鬥毆次數多了,踩下一批刺頭同齡人,贏得混世魔王的名聲,後來敢觸他黴頭的好漢也就少了,加上認識一些類似溫州富二代知了和做小白臉做出一定境界的王國這批人,敢惹他的家夥就愈發稀罕起來,這些人喊他一聲小強,多半沒有惡意,司徒堅強也逐漸適應小強這個不順耳的昵稱,不過他還是不喜歡這個在自己呱呱墜地之前就被欽定妥當的名字,覺得“堅強”太俗氣,就跟七八十年代的“解放”“紅軍”什麽的一樣土老帽。

蔡姨,那個他以前連正眼都不敢看的女人就睡在離書房並不遙遠的主臥裏,司徒堅強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她,可惜那個時候的司徒堅強魯莽青澀歸魯莽青澀,但人情世故方面比同齡人還是要圓滑幾分,知道這個在小窩裏永遠溫涼如玉在外面卻十足女王的蔡姨,是一座他絕沒有機會征服的山峰,她就是昆侖山,而他即便在未來有所成就,最多也就是她當下身邊眾多只敢垂涎卻不敢絲毫動作的中年愛慕者一樣,只能攀爬一些東南低矮丘陵,他進入這個“家”後,剪掉了爆炸頭,摘掉了耳環,卻還是覺得沒有一點底氣,直到一個奇怪家夥以家教老師身份的橫空出世,司徒堅強才懵懵懂懂摸索到一條羊腸小道,也許這條小道最終還是只能指引他征服一座遠比昆侖渺小的山峰,但起碼,他更能挺直腰杆,這就夠了。

他不敢有旖旎的奢望,不敢有關於蔡姨的野心,因為以他那點在成人眼中沒有多少斤兩的城府,一定會被蔡姨輕易洞穿,然後被徹底判死刑,那次在李朝新別墅的風波,他至今記憶猶新,不光是因為他自己被蔡姨踹了一腳,蹲在地上半鐘頭都起不來,還有蔡姨獨自掀翻三名十有八九是南京軍區尖刀偵察兵的非人武力值,更有身居上海實權部門副廳級位置的李朝新父親近乎卑微的賠禮道歉,這是最實在的事實,一切都打破了司徒堅強的想象力極限。

司徒堅強拍了拍臉,讓自己更清醒,放棄遐想,重新投入題海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