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門道大學問(第2/3頁)

趙甲第感慨道:“這回是受教了。”

李檀平靜道:“以後有得你學,慢慢來就是。甲第,我可能以後都幫不了你大忙,但起碼在我眼皮底下,別想有誰把你帶到歪路上去。”

趙甲第欲言又止。

李檀語氣突然蕭索起來,望了眼窗外,自嘲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把你往余杭這邊拉,現在跟你透底好了,我要去省二監和省四監看望兩個朋友,其實我最好的朋友不在這裏,在省一監,不過九三年就搬到衢州市那邊,他剛好是九三年進的省一監,現在都還沒出來,省二監那個,零七年進的,判了十五年,省四監的稍微好點,六年,一個栽在女人身上,其余兩個都是敗給一樣東西,錢。我和他們都是差不多時候一起進的體制,除了省第一監獄那位,其余兩個都坐到了正廳級位置,只要不出事,弄個副省部級很輕松,至於呆在省一監的,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天才,他對經濟領域的大勢預判,簡直就像是未蔔先知,你像他,所以我尤其不希望你犯錯。除了這三位我每年都要去探望的朋友,其實省內所有省級監獄都有我認識的,可能是風光時很風光落難時很淒涼的同事,也可能是跟我曾經你死我亡過的政敵對手,這大抵就是世事了。說來好笑,那三個混蛋每次見面都嚷著啥時候輪到我也進去,可以湊一桌麻將了,可惜我有他們做榜樣,一直沒遂他們的心願。”

位於臨平鎮的省二監風景旖旎,不太像印象中陰氣森森的監獄。

有李檀親自安排,趙甲第這個外人想進去並不難,何況他們要探監的落馬官員早已不是敏感角色。徹底進了局子,這對官員來說基本上就算政治生命走到了盡頭,跟學問深厚的一般官員問責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省二監被判十五年的那位出事前是某局的一把手,本來都要提了,省組織部都幾乎通過,前途一片看好,因此被請去喝茶的時候,他第一個想法不是坦白從寬,而是自殺,倒不是全部因為仕途的終結,而是光鮮了半輩子,落差太大,活著就像苟且偷生,後來是李檀談心了一次,才讓他醍醐灌頂,一下子轉過彎,再不尋死。今天見到趙甲第,那位大叔很是健談,口若懸河,頭頭是道,一點都沒有跟外面的世界脫節,針砭世事,俱是有的放矢,在李檀和家族的秘密操作下,判了十五年,零七年進的,但再過兩三年就可以出去,大叔戲言出去後要和趙甲第較量一下乒乓球。在省四監,趙甲第對李檀的了解更深一層,不是李檀發表了什麽言論,而是通過雲淡風輕的溫和言談,趙甲第得知那個人竟然就是車上李檀所說的那種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官場對手,落馬以前,兩人一同提的處級,一同進的省委黨校,一同競爭過某個位置,上升曲線如出一轍,甚至他一度穩壓了李檀一頭,如果不是黃書記當時死保李檀,李檀就要心灰意冷重回地方市,哪裏還會有現在野望於京城的李大秘書?大叔最後說了一句很讓趙甲第極為感觸的話:“得勢的時候,誰都在對你笑,瞧著很殷勤,但都是假的。失勢的時候,還是誰都在對你笑,帶著冷,但終於都是真的了。”

出了省四監,李檀嘆氣道:“有機會帶你去一次衢州。”

趙甲第點頭道:“好。”

李檀沒有驅車直接回去,而是開到了西溪濕地,濕地中心地帶一個島上有個半會所性質的地方,沒預約別想進去,李檀帶趙甲第上了島,趙甲第笑著說這要是獨棟私人宅院就好了,李檀沒好氣道那你得好好爬個四十年,運氣好的話以後可以有這麽個地方。趙甲第搖頭道這可一點都沒誘惑力。李檀打趣道差點忘了你小子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富二代了。趙甲第趕緊反駁道這話聽著不順耳,金錢視我如糞土還差不多,低調低調,跟領導您學的。李檀笑道那行啊,回去的時候你開車,沒領導當司機的道理。

趙甲第和李檀在島上吃的晚飯,吃飯的時候擔心問道:“李哥,你這麽出來沒問題?”

李檀啞然笑道:“別說省政府大樓,你去市政府大樓看一看,有幾個市長是坐在辦公室裏的?真以為每個人每時每刻都在鞠躬盡瘁?太無限拔高領導的思想境界了。”

趙甲第丟給李檀一根煙,是丟,不是遞,而李檀也覺得理所當然,順手就接過了,沒有任何微詞。

兩人一同望向窗外近在咫尺的優美湖景,李檀吐出一個煙圈,輕聲道:“人走茶涼是常態,可那個願意陪冷宮人喝冷茶的人,才會被當作朋友。哪天我要是進了局子,你小子就算是做個樣子,也要每年來探望一次。”

趙甲第無奈道:“李哥,沒你這麽咒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