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謀與暗戰 第一章 深牢大獄

呼通……呼通……

沉悶的聲音響徹在薄朦冥冥的清晨,睡在水泥地上的余罪猝然驚醒時,猛然間發現自己居然在這個恐懼的環境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幾個小時。

一天經歷那麽多事,不管理對於生理還是心理,再強悍的人也承受不住。

時間肯定不長,他回憶著,進監倉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睡下了,有一位光頭惡漢指著格子窗外,讓他把臟衣服從裏外往外扔,他扔了,然後又被踹著,到馬池邊上睡覺。不是非到這兒睡覺,而是這個二十余平米的地方橫七豎八,床上、地上已經人滿為患,只有馬池邊上尚余一人寬窄的地方可供棲身。

犯罪之都,罪犯人滿為患。

困了,也累了,就那樣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此時驚醒時,他不敢稍動,又一次悄悄挪身打量這個陌生地環境,平米不大,可空間足夠大,離頭頂五米高,白慘慘的熾燈亮著,三面半是鉛灰的水泥墻,後墻一半是拇指粗的鋼筋,上面是方便監視的甬道,隱約能想起似乎有持槍的武警經過,最高處的墻角,有一條高頻的攝像頭附瞰著監倉。

他突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個環境哪怕就把世界上最兇的悍匪關進來,他也未必有脫逃的可能,曾經看得得興奮得越獄、監獄風雲之類的故事,都是扯淡,最起碼以他的常識判斷,那半尺厚的鐵門,接近一尺厚的混凝墻,就爆破都得好手,別說身上連起碼的金屬物品都被搜走的犯人了。

對了,我究竟是誰,“犯人”這個通俗的字眼,讓人本能的抗拒。可現實又生生地擺在面前,他無法拒絕地已經成了其中的一員了。而且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而是一次有預謀的安排,肯定是想讓他進來接觸到某個用正常方式無法拿下的嫌疑人。

難道是獄偵耳目,可那種事,一般由犯人自身完成就可以了。

“媽的,老子偏偏不讓你們如願。”

余罪惡狠狠的想著,那股怒氣再起,就即便主宰不了局勢,可他能主宰了自己,最好的報復方式莫過於讓算計他的人什麽也得不到,讓他空歡喜一場,他在想自己該怎麽做,可腦子裏除了恨意什麽也裝不下。

呼通……呼通……

不知道什麽沉悶聲音一直在有節奏地響著,聲音更近了,變得更沉悶了,未知的事物總是會帶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在恨意消退,不得不考慮生存下去的時候,有一種恐懼像毒蟲慢慢地爬上了心頭,此時余罪感覺到了倉裏的變化,有翻身的、有打哈欠的、有挪著身體的,整個監倉分著明顯的層次,大通鋪上並排躺著十余人,鋪著毯子蓋著薄被,甬道也有數人,鋪著瓦愣紙板,蓋著自己的衣服,而像他席地而睡,毫無例外在這裏是屬於赤貧的一個。

階級在這裏看更明顯了,他現在比赤貧還是赤一下。

“啊……起床。”

門口,被子裏鉆出來一位全身炭黑的大漢,東北口音,起身了,裸身光著大腳丫在床沿走著,順勢踹了幾位還睡著的,罵咧咧了幾句,到了馬池邊上,旁若無人地把余罪踹過一邊,嘩拉拉開始放水了。那全身虬結的肌肉,以及後背上的疤痕,讓余罪能聯想起斯巴達三百勇士的形象,渾身肌肉,粗和壯是兩個最準確的形容詞,包括放水那玩意,余罪無意瞥到時,他都覺得足以讓歐美猛男羞煞。

“這是哪類悍匪?”

余罪默默地回頭時,看到這人的鋪位在門口第二位,應該在監倉裏地位不低,可以他的眼光瞧,又覺得這樣的人不可能是個什麽人物,太囂張,任何人都會對他下意識地防備。

那人放完水,回鋪位的過程中又踹了幾個人,醒來的人更多了,余罪瞥到了睡在第三位的,卻是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眼眶高、鼻梁勾,一口白森森的牙,身上卻很白,個子很勻稱,標準的西域相貌,他到馬池邊放水時瞥了余罪一眼,嘟囔了一句“阿朗斯可”之類的話,不用翻譯,和粵東人講“丟你老母”、和山西人講“去他媽的”是一個內容。

呼通……呼通……沉悶的聲音慢慢地在走近,這個監倉隨著天色在漸漸蘇醒,醒來的人陸續到墻角這個馬池邊上發泄隔夜的存貨,高的奇高、矮的五短、胖的虛肥、瘦的嶙峋,偶而也就有那麽一兩個出奇的,大部分人和普通人無甚區別,余罪的擔憂稍稍去了幾分。

就是嘛,都是一機兩蛋、四肢五官,沒什麽更稀罕的。

“昨晚新來的,蹲門口,一會兒出去洗幹凈啊。”

有人嚷了,余罪反應過來了,是當頭的一位,睡在離門最近的地方,他起身時,余罪才發現這位異樣了,傳說中的牢頭一點也不兇神惡煞,五官清秀、面白無須,更意外的是與眾不同的留著一頭長發,帥得不合時宜,讓他在這個土狼群裏顯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