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毛賊的江湖 第六十章 血證如山

余罪數月來第一次,穿上了警服,他站在鏡子裏,奇怪地看著,鏡子裏那個仿佛根本不認識的自己。

藏青色的警服,即便長相差強人意,也給他本人增輝不少,特別是肩上熠熠生輝的肩章,讓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無比愛惜,輕輕地撫了撫,反扒隊大多數時候必須穿便裝,盡管這身警服很少上身,他心裏好覺得它還是蒙塵已久了,在穿上時,他眼睛裏似乎看到了那個人渣遍地的監獄,又想起了在派出所、在看守所,他作為一個嫌疑人所遭受到的待遇,即便他知道現實如此,即便最終的結果很不錯,可對於經受過的人,想起來總也有一種痛楚的感覺。

當你的人格和尊嚴被踐踏在別人腳下的時候,那種感覺是屈辱的。

可當擁有了這個身份,這身警服,依然被踐踏著的時候,那種感覺不僅僅是屈辱能夠形容的。

那是一種能讓人心裏流血的屈辱,余罪一直覺得自己淡定了、圓滑了,可此時他才知道,想真正的淡定,必須把自己變得漠然,想真正的圓滑,就必須變得冷血,變得對一切視而不見。或許放在別人身上他覺得自己能做到,可放到了朝夕相處的兄弟的身上,他卻一點也做不到了,他覺得,仿佛是他親自操刀,傷了二冬一樣,讓他有一種深深的愧疚。

整好了衣服,從容地拉開了門,鼠標和大毛站在門口,也是整裝待發,盡管大毛還穿著“協警”臂章的制服,那表情是如此的莊重和肅穆,他似乎是以一種仰視的表情在看著余罪,小聲問道:“余兒,我們可能根本辦不到。”

“是啊,余兒,我們根本辦不到。”鼠標也說道,從來沒有這樣顯得有氣無力,他整個人都萎靡,盡管腦袋上那磚挨得並不重。

三個人是反扒隊僅存的碩果了,余罪平靜地問著:“那你們為什麽還要來?”。

“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吧?反扒隊沒被通知解職的,就剩我和鼠標了。”大毛道。

“是啊,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鼠標道。

“總得試試,要是什麽也不做的話,我覺得我會被這口氣噎死的。”余罪道,他可是從來不吃虧的主。

看了看表,快到午時了,他前頭走著,後面的兩位從醫院偷跑出來的,義無反顧的跟著,電話上商量是要去直接找賈原青訊問,沒證沒據,誰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來。

可兩人根本不在乎,哪怕就拍黑磚敲悶棍捅上幾刀也他不在乎。

三個人下了樓,乘的是平時舍不得開的那輛大排量警車,余罪從容地駕著車,駛離了這個遍是警察和警察家屬的小區,出小區門的時候,他留戀地回頭看了一眼,一踩油門,車絕塵而去。

過了今天,不知道還能不能當這個警察。離開的時候,他如是想著。

嘎然一聲,那輛載著馬鋼爐已經跑了兩個小時,根本沒目標的商務車終於停下來了,馬鵬看了看手機,像是得到了什麽訊息,慢條斯理地裝起手機,回頭看被挾制的馬鋼爐。

不得不承認,最難對付的還是江湖人,余罪沒有拿下來,馬鵬根本沒有試著去嘗試,他知道這種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不管是你精神還是肉體上的打擊,都要比常人多,所以他們比常人要更悍勇一些,更何況,這個垂垂老矣的老流氓,未必經得起折騰。

此時馬鋼爐越來越篤定了,他知道警察在無計可施的時候會換上了一副可笑的、可憐的、可親的面孔,就為了換你你信息,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是為了什麽。

當然,既然已經知道,那他就不準備讓警察如願了。

慢慢地睜開眼,從閉目養神的作態中省過來,他發現有點意外,三位警察,還是面無表情的賣相,開車的那位,正直勾勾盯著他,他笑了笑道:“警官同志,是不是該放我了?我就一行將就木的糟老頭,活不了幾年了,你們不至於和我過不去吧?”

潛台詞上老子要死你們手裏,你們就有了。

“和你過不去的不是我們,而是你自己……你知道我們找你為什麽?那你覺得這件事會那麽簡單了結嗎?”馬鵬道,對於襲警的嫌疑人,那是警察的公敵。

“不管你們怎麽了結,和我無關,我可以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當然,前提是你們放我……如果不放,那就請便。”馬鋼爐很光棍地道,直接拒絕了。

“放,再過二十分鐘,我親自把你送回家,前提是你願意回家。”馬鵬看到一輛警車,看到了下車的三個人了,他知道計劃開始了,他補充道著:“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裏,我推測有人要攤上大事,而且這個人,和你有關,你難道一點興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