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十四章 怠懶所長

臘月天也像個小孩的臉。呼喇喇一股西伯利亞寒流過來,又是冰凍、又是暴雪。連著幾夭不見睛。這時節其實最好過的就是鄉下,門關得嚴嚴的,爐子生得旺旺的,圍著老婆孩子熱乎乎的坑頭,甭提多樂呵了,其實要不是觀音莊和後溝那兩起偷牛案的話,日子過得要比現在還舒坦。

對了,就這個案子越想越沒音了,觀音莊的丟牛戶李發展大前天去派出所來著,回來就一臉懊喪地給另一個丟牛戶李大寨咬耳朵,中心意思是:完咧,老哥,甭指望牛回來了,派出所那拔貨,都窩在家打牌呢。

消息很確認,說得有鼻子有眼,李大寨瞅著還躺在床上起不來的婆娘,除了一把使勁揪著頭坐在門坎上發呆就沒別的表示。介日子可沒法過了。

後溝村也沒閑著,村長找派出所兩次被王檳勸回來了,一次被新所長哄回來了,鄉裏人,再沒文化也有點臉面,第四次卻是不好意思去了,村長帶著丟牛戶到澗河尋謝老神去咧。

別奇怪啊。謝老神在周邊的十裏八村還是挺有名的。看看兇宅、瞄瞄吉日、掐掐八字。那工作量可比派出所的警務繁忙多了,村長和兩家丟牛戶湊錢賣了兩瓶高梁白加一條紅梅煙,好歹讓謝老神焚香禱告,答應給蔔一課了。

羅盤是裂開縫的,那叫有些年代咧;龜亮是磨得發亮的,那年代不比羅盤短;至於謝老神本人,手如老樹根、臉似老樹皮一臉陰晦。全身黴味。閉上眼念念有詞。看得觀者凜然心驚。一睜眼兩眼渾濁。嚇得觀者倒退一步。就聽他道出天機來了:“哇呀呀呀……李小強你家丟牛,那是犯小人;金大帥你家丟牛,也是犯小人。犯天災有活,犯小人沒救啊……”輕吟一句。言而總之。把煙酒一收,結果出來了:“牛就別指望啦。還是看好家裏。別出其他事為上。”

這就完了,兩丟牛戶有點心疼禮金,村長傻眼了,可苦受想了老神也沒治了,他漫漫地湊上來,像討好鄉長要點拔款一樣問著老神道:“謝老神,這說得究竟啥意思嘛?牛找不回來咱也就不指望了,這犯啥小人個”

“呵呵……他家犯小人,他家也犯小人……”老神一嘴黑乎乎的煙漬牙笑著,指頭一沾口水,在桌上寫了一個“二”、一個“小”、一個“人”,看村長不解,又把三個字連起來寫,一寫村長全身震凜、神情凜然,那老神擺擺手道了句:“天機不可泄露。”其實天機早露出褲底來了,二、小、人,三字一合,恰是“余”字。全鄉姓余的,除了一個買回來的婆娘,就剩一個人了。派出所所長,余罪這個天機和余所長梢極怠工,久無進展的清況一結合。便即滋生出來了新的傳言:全鄉丟牛都是犯小人犯的。倆小人,加起來是“余”字,小人就是派出所那姓余的!因為對鄉警的不滿,因為對被偷的怨恨,慢慢的積蓄著,快到爆發的時候了,這個話沒多久便傳回了王檳的耳朵連他也開始加筐了。

臘月二十七,距離第一起偷牛案案發第八天後,這一天天氣還在陰著,不過匆匆趕路的指導員王擯臉色比天氣還要陰晦。道聽途說了這些沒頭腦的傳言。別人當笑話。可他識得厲害。對於這個愚昧的地方他從來都是又愛又恨。那些純樸的有時侯接近愚昧的群眾,什麽事也幹得出來。

他任上就經歷過很多,曾經有對偷情的,被族長帶人砸死在床上,全鄉都認為這敗門風的貨死得活該。這事連告發的都沒有,縣局刑警大隊曾經試圖介入,不過被村裏人表走了。發生最近的縱火案就因為當時的派出所所長迫於上級壓力,下令抓了村裏燒麥茬的老百姓,一夜之間民憤四起,本來不燒麥茬都開始燒了,直到把火點到鄉政府背後,撤了鄉長和派出所所長這事才算揭過了。

作為老百姓他不缺膽氣,可作為警察,他卻沒有底氣,他知道,這件事如果不聞不問也便罷了,可現在己經向村裏誇下梅口,回頭卻這樣梢極處理,他知道要面對的,最輕恐怕也是村人圍攻的口水了。

匆匆地到了所裏,進門時,他回頭看到了一抹淡淡的暈色,那是被雲霧遮住的太陽,這持續多日的陰雪天氣也該結束了,進門時,他愣了下,東廂房鄉警們正忙碌著作晚飯。這些天城裏來的董韶軍和大夥廝棍得很熟了,正幫忙吹著火,讓他意外的是余所長,此時正拉著辦公椅子,盤腿在椅上子,坐在當院,把玩著硬幣。

那硬幣玩得即便王賓這個外行也覺得嘆為觀止,在左手的手心裏,右一拍,飛起來了,落下來時,卻在右手的手背上旋轉待旋轉的力道使勁。他的右手撐平了。硬幣漫漫的倒立定住了……不是定住了。而是移動的很緩慢。緩慢的滾向中指指尖,從右手中指指尖、滾到左手中指指尖,再慢慢地滾向手腕,在接近手腕的時侯,右手從右手下手下方一墊一拍,硬幣高高的飛起來了,他不是伸手去接,而是伸著一根中指去接,一接,手微微動著,化去了硬幣下落的力道,硬幣於是像粘在他指尖上一樣,他慢慢地縮回了中相,硬幣驟然松開,像解放的束縛,在相縫間來回翻滾“呵呵……你可真有心思玩舊阿。”王檳哭笑不得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