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巋然不動,心如磐石(第2/3頁)

有些東西來得越姍姍來遲,也許越不會猶抱琵琶半遮面。

晚上,曹蒹葭還是沒有放過陳二狗,帶著他跑到南京郊外的直瀆山上的燕子磯看長江,登臨磯頭進入禦碑亭,乾隆帝“當年聞說繞江瀾,撼地洪濤足下看”14個字讓曹蒹葭嘖嘖稱嘆,說當真是極有氣勢,有六分李太白風采,對詩詞七竅通了六竅的陳二狗就幹脆蹲在亭子裏抽煙,眺望長江,因為是晚上,天地間水月皓白,滾滾長江東逝水,一瀉千裏,果真是月湧大江流,陳二狗心胸豁然間開闊,幾乎想要狂吼幾聲。

“要嚷就嚷吧。”曹蒹葭心有靈犀笑道。

陳二狗撓了撓頭,還是忍住這個誘惑。

“真不嚷?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以後我就不帶你來燕子磯嘍。”曹蒹葭打趣道。

“不嚷。”

陳二狗搖搖頭,蹲在地上悠閑抽煙,突然擡起頭問道:“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不能。”曹蒹葭狡黠道。

“因為你知道我想問什麽,又不想回答的緣故嗎?”陳二狗笑道。

“正解。”曹蒹葭眨了眨眼睛。

“你總是這個樣子,我不敢娶你。”陳二狗唉聲嘆氣道。

“那你問吧。”哭笑不得的曹蒹葭出奇地妥協,這貌似不是她的風格,這種激將法放在以往根本就是雕蟲小技,可在這個月湧江流雄踞燕子磯之巔的當下這個男人說出口,她卻實在不忍心拒絕。

“你都知道我想問啥了,幹嗎不給我一個幹脆。”陳二狗郁悶道,就跟要上斷頭台的好漢一樣,嚷著讓劊子手幹脆一點。

曹蒹葭靠在石碑,陪陳二狗一起眺望不知道淘去多少風流人物的滾滾長江,停頓了半分鐘,緩緩道:“一個男人,怎麽樣才算大丈夫,怎麽樣才是頂天立地,這個看上去的確有些空泛的天大問題,很多女人都沒有想過,或者本能地淺嘗輒止,我呢,看過不少家族榮辱變遷,也親眼見過太多女人眼中頂尖的優秀男人齷齪卑劣一面,再者,二狗,我回答問題之前先問你一個問題,成功者的成功,到底靠什麽?”

陳二狗搖搖頭,成功,挺遙遠的一個詞匯,本以為觸手可及,沒想到那麽快就被打回原形。

“一命二運三根骨,四積陰功五讀書。”

曹蒹葭笑道:“這話是我哥的調侃,不過大致就是如此,一個勘不破的命,一個朦朦朧朧風水,被擺在前兩位,不是信口雌黃,其實商場的成功者,政界的上位者,除去六成確有其過人之處,剩下四成在我看來比較老百姓也就純粹是命好,抓住了一兩次大機遇,不少人甚至成功了都還在恍惚,一個人能抓住人生中三次機遇,就可以非常成功,所以我說你其實不比許多你心生崇敬的大人物差,不是刻意捧你,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明白字面意思,但不太理解你的潛台詞。”陳二狗赧顏道。

“我想說的是我心目中的男人,只有一個標準。”

曹蒹葭肅穆道:“滴水穿石堅如鐵,我自巋然不動,心如磐石。”

“你說我是嗎?”陳二狗苦笑道。

曹蒹葭在他身旁蹲下,托著腮幫,這一次沒有回答。

陳二狗抽第二根煙,他的臉上永遠沒有大悲大慟,大驚大喜,因為他就是一個徹底的悲觀主義者,沒有家世背景來孕育他的跋扈資本,沒有優越學習來培養他的正統修養,他那天之所以膽大包天主動抱住曹蒹葭,只是不肯放過一絲機會的本性使然,這就像他起初進入上海滿心不會放過一個水靈娘們是一個道理。

“二狗,在我眼裏,你比富貴更有可塑性,比他更是一個爺們。”

曹蒹葭柔聲道,“我一點都不奇怪你爺爺在墓碑上寫陳浮生爺爺,而不是陳富貴爺爺。你選我,而不是選小夭,是因為怕根基孱弱的自己把一個幹凈的女孩拖拽進泥濘和荊棘,魏端公尚且逃不過一死,你也沒有逃過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一個方家就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一個喬六就敢揚言玩弄魏家所有女人,你能保護誰?所以你退一步,放一次手,也許你覺得很窩囊,很對不住那個肯對你托付終生的傻孩子,但我是旁觀者,看到你去上海扮演一回陳世美,大惡人,卻覺得你比任何時候都像個男人,比起捅趙鯤鵬一刀,紮喬六一槍,相對那種富貴、陳慶之都可以做到的血性,我更喜歡你面對小夭的良苦用心,我其實有點嫉妒叫沐小夭的女人,這樣就讓你心甘情願摘下了你娘給你戴上的紅繩。”

很多苦,苦到說不出口,才最傷人。

就像憋著一口氣連續把好幾口燒刀子酒咽下肚子。

“肯定會有很多人說你看上我是瞎了眼的。”陳二狗望向曹蒹葭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