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鬼洞

顧大人紅了眼睛,氣運丹田雙臂發力,瞪眼咬牙的重重哼出一聲,硬是把石板托起推向了一旁。雙手按住地面爬出土洞,他隨即轉身蹲下來向下伸手,先把月牙拽了上去。地上那一團毛茸茸的物事還在烏煙瘴氣的陰燃,月牙不知道它的來歷,只是依著無心方才的囑咐,伸腳輕輕的把它翻了個身,讓它煙氣騰得更濃。與此同時,顧大人把無心也拎出來了。

顧大人累得胳膊哆嗦,可還是拔出砍刀面對了四方。幾個披頭散發的人影包圍了他們,長發之間依稀可見白臉笑顏,都和洞中紙人是一個模樣。月牙一手捂著胸前荷包裏的黃符,站在煙氣中不敢妄動。無心挽起衣袖,心想能夠自如驅使魂魄而又和自己有過節的人,只有一個嶽綺羅。方才洞中驚魂一場,想來和她必有關系。本來自己也算嶽綺羅的恩人,不料對方恩將仇報,不但要害月牙,甚至還砍掉了自己半個腦袋,讓自己狠狠的受了半個多月的罪。雖說好男不跟女鬥,可是從頭到尾的細想一番,無心真是忍不住的要鬧脾氣。

兩只衣袖挽到肘際,無心對顧大人說道:“你和月牙不要動,煙能驅鬼。我去撿些柴禾過來,攏一堆火!”

顧大人鏗鏘地答道:“你去吧,他媽的敢過來我就砍死它!”

無心眼看自己的頭皮越來越縮,並不禁燒,就連忙走了出去,公然的四處撿起枯枝敗葉。周圍紙人飄忽不定,然而始終不敢靠近,顯然十分懼怕煙火。無心抓緊時間劃了火柴,連吹帶翻的點起了一小堆火。火苗剛剛穩定,旁邊的煙氣就快速淡化了,原來是頭皮已經徹底燒光。

無心把顧大人和月牙叫過來,讓兩人背對火堆坐下。顧大人手裏有砍刀,月牙卻是手無寸鐵;於是無心把坑邊的鐵鍬拿過來給了她,同時低聲說道:“見鬼就拍,手別留情!”

月牙雙手攥住鍬把,心裏起了狠勁:“你放心,我有勁!再說我胸前還有護身符呢!”

無心沒言語,因為到底也不知道那道黃符是幹什麽的,反正肯定能治嶽綺羅,可嶽綺羅並不算鬼——嶽綺羅基本就是個人,只是不生不死的被鎮壓了百年,百年間她停止了一切生長變化,並且在至陰之地修煉出了一身的妖氣。回想起上次嶽綺羅逃脫之時所畫的符咒,無心幾乎懷疑她所使用的乃是某種道術。

眼看二人都坐穩了,無心開始圍著火堆緩緩走動,一旦火勢見弱,他便立刻就近撿拾枝葉添火。他不遠離,紙人也不靠近,而洞中依稀傳出若有若無的嗚咽,斷斷續續的,像是傷心虛弱到了極點。好在顧大人和月牙守著火堆,身後光明,所以心裏有底,怕的倒還有限。

無心默然走動了片刻,忽然開始專心撿柴。自顧自的把火燒旺之後,他面無表情的經過月牙,彎腰一把扯下對方肋下的手帕。直起身用手帕蒙住了眼睛,他不受雙眼幹擾,更清晰的感受到了周遭的魂魄。

魂魄的怨氣很強,全都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雖然生前它們各有仇人,但是如今受了操縱,便統一的把無心三人當成了目標。無心若是單槍匹馬,滿可以對它們忽略不計,畢竟是個紙胎子,一把火就能將其燎成飛灰。問題是身邊還跟著顧大人和月牙,並且還有個曲曲折折的深洞等著他去鉆。他不能再帶著一條陰魂不散的尾巴進洞,否則身後兩位都可能在洞裏被紙人掐死。

雙方不知僵持了多久,顧大人漸漸松了勁頭,開口問道:“師父,咱們要等到什麽時候?那幾個玩意不來也不走,它們是什麽意思?”

無心停在了他的身邊,輕聲答道:“它們是專為我們而來的,當然不會輕易離去;只是怕火,不敢靠近而已。”

顧大人一挺身就要站起來:“我燒了它們去!”

無心點了點頭:“好,去吧。”

顧大人舔了舔嘴唇,看了看無心,又回頭看了看月牙。月牙手握鐵鍬,精神抖擻;無心此刻不見眼睛,鼻子和嘴唇都是雕像一樣,不帶活氣。

末了又向遠方望了望遊移不定的鬼影,顧大人不由得生了怯意。自己擡手摸了摸脖子,他被紙人捏了一把,現在喉結還在作痛:“我真去啊?我也沒幹過這活啊!要不然還是你去吧,你連有骨頭有肉的鬼都打過,還怕這幾個紙糊的?”

月牙背對著火堆,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說道:“他要是能去,早就去了,還用你催?你別把他當槍使喚!”

顧大人彎著腰半站不站,手裏掂著一把砍刀,心亂如麻的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手。不料正在他為難之際,無心忽然伸手奪過他的砍刀,隨即彎腰從火中撿起一團火炭,高高扔起來揮刀一打。刀背磕上火炭,夜色之中只見一顆火流星急速飛出,遠方當即騰起一團無根的煙火,一個紙人立時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