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無心的成長

月牙屋裏幹凈不臭,所以兩人一手一起挪到了她的房中。月牙手忙腳亂的疊了棉被擺上炕桌,而無心的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肩膀下方便是斜襟紐扣,一根手指頭躍躍欲試的往斜襟裏探,因為裏面更暖和,而且有兩個香噴噴的大饅頭。

顧大人把棉鞋穿在了腳上,手裏換了一根擀面杖,隨時預備著向月牙肩頭來一下子:“我說,你確定這是師父的手?”

月牙忙得滿頭滿臉都是長發,人就躲在頭發裏回答道:“他從頭到腳都讓我看八百遍了,我能不知道自己男人的手長啥樣?”

話音落下,她沉重的嘆了口氣。而無心用小拇指勾住月牙的衣領,食指和拇指騰出來,對著顧大人作勢一彈。

顧大人不由自主的也跟著嘆了口氣:“這怎麽一次不如一次?上次只少了半個腦袋,這回可好,就剩一只右手了!”

月牙和顧大人盤腿上了炕,手則是被擺在了炕桌上。月牙把頭發胡亂向後挽了個纂,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如果無心缺胳膊少腿的回來了,她肯定要又怕又疼的搭上許多涕淚;可是面對著桌子中間一只手,她總感覺自己是沒睡醒。

顧大人也有夢遊之感。盤腿坐在月牙的熱炕頭上,他連襪子都沒穿,腳趾頭下意識的動來動去。而無心的手趴在桌上,食指中指先是輪換著敲了敲桌面,感覺兩人的目光都射向他一只手了,他才移動手指,開始在桌面上一筆一劃的寫字。月牙在很小的時候跟著她舅舅學過一點文化,大字勉強能認一籮筐,其中還夾雜著許多白字,所以無心直接寫給顧大人看,斷腕之處露出雪白的骨茬,也一並落在了顧大人的眼裏。顧大人呆望了片刻,忽然扭頭打了個大噴嚏;月牙倒是漸漸反應過來了,隔著桌子伸手一拍他:“你別走神,看看他寫的都是啥!”

無心在桌子上長篇大論,末了提出要求,讓顧大人把自己偷偷埋進土裏。

月牙已經徹底認清了現實,想到無心遭了亂槍,一槍一個血窟窿,她果然是心疼的涕淚橫流。聽顧大人轉述了無心的話,她拿起手帕一擤鼻涕,當即甕聲甕氣的表示反對:“不行!兩間屋子還不夠你長的?非得往地下鉆?大冬天的,地都凍上了,你要活埋作死啊?”

顧大人愁眉苦臉的也是同樣意見:“師父,不瞞你說,你現在這個模樣,看著比上次利索不少。月牙不怕,我更不怕。只要你別耗子似的滿地跑,養在屋裏就養在屋裏,我也不反對。”

無心等二人都說完了,繼續寫字,表示自己現在看起來是一只手,過兩天就不一定長成什麽德行了。

月牙不想再和他耍嘴皮子,直接淚眼婆娑的告訴他:“屋外是爺們兒做主,屋裏是娘們兒做主。今天我就做主了,我那笸籮呢?”

不等人回答,月牙自己爬到炕角,把針線笸籮端了過來。針線被倒出去了,她又往笸籮裏面墊了一層枕巾:“往後你就在這裏面睡,等到長大些了,我再給你換個籃子。”

無心靜了片刻,又寫了起來,要到顧大人房裏住。他很知道自己的成長過程,所以並不想讓月牙親眼目睹。月牙能夠接受自己到這般地步,已經算是奇女子了,他想凡事都有個限度,不能因為月牙不怕,自己就無休止的擾她嚇她。萬一哪天月牙一甩袖子真不要自己了,自己可就傻眼了。

月牙不在乎他住到哪屋,只是堅決不肯把他埋進土裏。顧大人掏了掏耳朵:“住我屋裏……行倒是行,不過你得老實點,我醒你醒,我睡你睡,而且不許滿炕亂爬。”

協議達成,風平浪靜。月牙燒熱水自己洗了把臉,又擰毛巾擦了擦無心的手。擦手的時候顧大人湊上來了,很好奇的用手指去觸斷腕。月牙登時一轉身隔開了他,急赤白臉的怒道:“你別弄他!”

顧大人繞到了她的面前,很認真的告訴她:“你看他那腕子裏面,怎麽不大對勁?”

月牙看了看手腕創口,發現骨頭雖然依舊白生生,裏面的紅肉表面卻像是結了一層透明薄膜,輕輕一捏手掌,手掌好像也厚了。

“可能是開始長肉了!”月牙擡眼去看顧大人:“你摸摸,手背都鼓溜了。”

顧大人想要和無心握握手,然而無心順著月牙的手臂往上爬,一溜煙的又回了肩膀。月牙擡手拍了拍他,心想幸虧我沒娘家,要不然女婿這個樣,娘家還能讓我跟他過下去嗎?

月牙本來不大管顧大人的,因為顧大人是爛泥扶不上墻,把他收拾的再幹凈,一天不管也要回復原樣;可是無心既然回來了,又是住在顧大人的屋裏,她便放了心,有了閑精力去多幹點活。把盛著無心的笸籮擺到顧大人的炕上,她一邊掃地一邊自言自語:“你得怎麽長呢?先長胳膊再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