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所謂感化

收發室已經熄了燈關了門,革委會大院裏也是黑沉沉的不見一點光明。等在大門口的人被蚊子咬得狠了,忍不住走進院內去尋找丁小甜。結果到了一堵圍墻附近,他們看到了一個雕塑似的黑影。

“丁秘書?”有人開了口:“你看什麽呢?”

丁小甜扭頭面對著墻頭,一動不動。

一只手輕輕的拍了她一下:“丁秘書?”

因為她始終是沒反應,所以輕拍漸漸轉為了重拍:“丁秘書!”

丁小甜一哆嗦,如夢初醒的轉向了來人:“怎麽了?”

對方恭敬的對著她微笑:“沒事,剛才看你一直對著墻頭發呆,我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丁小甜這才感覺到了脖子的酸痛,落了枕似的,將要不敢動:“你們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那人擼起衣袖,借著月光看了看手表:“兩個多小時吧!”

丁小甜莫名其妙的搖了搖腦袋,真不知道自己站了那麽久。回想起發呆前的那一刻,她只記得自己看到了一只非常大的貓頭鷹。

丁小甜等人披星戴月的走了,只留一個人持槍守門。收發室的房門從外面鎖嚴實了,丁小甜給蘇桃留了個搪瓷尿盆,杜絕了她以上廁所為名趁機野跑的機會。從玻璃窗裏向外看,能夠看到大門前的看守者,窗戶下方的木頭格子是能左右活動的,像個小小的拉門,平時用來從內向外遞信,如今蘇桃輕輕的打開了一線,把鼻尖湊到縫隙前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

轉身回到了小床邊,她撫摸了盤在枕頭上的白琉璃。白琉璃正在思索著要不要去把無心救出來。要說救,他是能救的,但是白天看無心的意思,似乎並不急於得到自由。無心的思想一貫比他復雜,於是他打算等蘇桃睡了,自己再去和無心好好商量商量。

然而蘇桃就是不睡。

蘇桃坐在小床上,平時覺得床太小了,小得讓兩個人全伸不開腿;可是如今她伸手左拍拍右拍拍,發現床板竟然無邊無際,左右全拍不到頭。真想無心啊,她徒勞的抽著鼻子,想要捕捉無心留下的氣味。

“白娘子。”她輕聲開了口:“你要是只小鴿子或者小狼狗該多好啊,鴿子認路,狗通人性,也許還能替我去給無心送個信。我知道無心就在那邊的一排空房子裏,可我出不去,我沒法子去見他。”

她嘆了口氣:“除了無心,我誰都不想見。我討厭死那些人了,看了他們我就要吐。我以後要和無心結婚,結了婚就沒人能拆開我們了。”

白琉璃遊到了床下,沿著椅子一路上行,最後爬到了窗台上,回頭對著蘇桃嘶嘶的吐信子。蘇桃正在東一句西一句的自言自語,忽然見了白琉璃的舉動,她不禁一愣,穿了鞋往窗前走。而白琉璃先對著窗戶縫隙一探頭,隨即催促似的轉向蘇桃,又吐信子又卷尾巴。

蘇桃隱隱明白了他的意思:“白娘子,你……你要幫我給他送信嗎?”

白琉璃像個人似的,晃著腦袋點了點頭。

蘇桃睜大眼睛,雖然感覺不可思議,但是因為走投無路,所以決定相信白琉璃。從報紙上面撕下一條白邊,她用鉛筆小小的寫了幾行字,講清了自己如今的情形。然後用一根毛線把紙條和鉛筆頭全綁在了白琉璃的身體上,她把木格子窗微微又推開了一點,然後趁著看守者背對自己,悄悄的把白琉璃放了出去。

白琉璃得償所願,既安慰了蘇桃,又可以去見無心,一路搖頭擺尾,急急忙忙的扭向院子深處。正是帶勁兒之時,冷不防一個黑影從天而降,他只覺尾巴一痛,猛的回頭看時,發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被一只大貓頭鷹用利爪踩住。大貓頭鷹身軀偉岸,目露賊光,一張大嘴堪比金雕,低頭對著他的腦袋就要啄。白琉璃最是愛惜自己的蛇身,眼看貓頭鷹想要吃了自己,當即怒不可遏,鬼魂還未脫離蛇身,已經對著貓頭鷹惡狠狠的發出了一聲獅子吼。大貓頭鷹不見鬼魂,只見白蛇,一張尖嘴都張開了,忽然腦中起了巨響,一股子陰邪的鬼氣直沖胸膛。力不能支的松了爪子向後一仰,它周身的羽毛都炸開了,體積登時比方才又大了一倍。瞪眼張嘴的喘著氣,它既享受著周遭的森森鬼氣,又被鬼氣重重的激蕩了身心,幾乎當場昏厥。拍著翅膀勉強飛上墻頭,它迅速縮成一團企圖隱身,真是感覺又痛苦又暢快。放眼再看地面,它只見地上的白蛇淩空飄起,一溜煙的直奔房屋而去。

白琉璃托著白蛇飄到無心面前,發現無心正睡得深沉。一板磚喚醒了他,白琉璃讓他看蘇桃的紙條。

無心睡眼惺忪的看過字條,又捏著鉛筆條在下面寫了回信。忽然看到地上白蛇軟癱,尾巴尖鮮紅的滲了血,他開口問道:“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