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劫神霧(下)

戶坂摔倒在地上,鮮血從其頭部蔓延開,染紅了其身下的地面。

皇家艦隊、時侍、曹朔、諸葛寨、躲藏在遠處的弗朗西斯等等等等……目睹了這一幕的每一個活人,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名天衛,竟被一槍,僅僅一枚子彈,便奪去了性命。

連此刻身在熱氣球中的賭蛇都用圍觀外星生物一般的眼神看著槍匠。他的許多觀念,在剛才那個瞬間被徹底顛覆。

槍匠殺人,不需要第二發子彈。就如他爺爺老羅爾總是掛在嘴邊的那句話:“這世界上沒有‘第二槍’這種事,就像人生無法來第二回。”

在足以讓肢體麻木的嚴寒環境中,赤手舉著連瞄準鏡都沒有的老式獵槍,用肉眼鎖定獵物,憑借著與生俱來的直覺,克服風速、溫度、空氣阻力,獵物的瞬間反應等無數種讓命中發生偏差的因素,找到那無限種可能中唯一一種可以奪走獵物生命的方式,這就是槍匠十歲以前學習並掌握的課題。到二十歲時,擊中目標早已不是他需要去考慮的問題,而是像呼吸一樣的本能。

賭蛇明白了,為什麽天一特地讓槍匠從潛艇工程中抽身出來,特制一支狙擊槍和一發特殊的子彈,並在這個時刻、地點,去完成這樣一次狙殺……因為此舉天下也只有槍匠一人才能辦到。

作為一名能力者,賭蛇是殺不了天衛的,作為一名刺客,他也無法用槍匠的方法做到。沒有一名狙擊手敢說自己可以百分之一百地命中目標,哪怕距離縮短到一百米,用上最先進的槍械,殺人和打靶也是兩碼事。

可槍匠這廝,說打左眼,就打左眼。子彈飛行了超過五千米的距離,擊中瞳孔,射入大腦,貫透頭蓋骨,最終被打入了碼頭邊停靠著的一艘飛梭艦鋼板中。

於是,才會出現戶坂的腦漿和著血液灑在了其身後地上的一幕。左腦被破壞,使其大腦失去了大部分將所見所聞轉化為邏輯信息的功能,當他意識到時,已是死亡前的刹那了。

“確實厲害,熱氣球本身就不是完全靜止的狙擊場所,而目標的距離如此之遠,哪怕他稍微偏一下頭,都會影響結果,你究竟是經過怎樣的訓練才能做到這種地步的。”賭蛇不禁贊嘆道:“不……應該說,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不是訓練的問題了,天才和白癡果然只是一線之隔嗎……”

這時,望遠鏡是拿在賭蛇手上的,而槍匠扣完扳機就已知道結果如何,所以他也不去看瞄準鏡,坐在那兒開始拆槍了:“怎麽?你想學射擊?我還以為你喜歡靠近目標割喉什麽的呢。”

“這和喜好無關,精於殺戮之道,乃是命運使然,並非我心所向。”賭蛇放下望遠鏡回道:“我的導師曾告訴我,殺人的技術越是精湛,便可離目標越近。不過如今看來,在任何距離上,只要能將技術發揮到極限,都能成為大師。”

槍匠笑道:“呵呵……我不是什麽大師,在殺人這方面你教我還差不多。不過我殺過的人確實也不少,反正天一要殺那就殺吧,咱不動手,那些人遲早也會死,說不定還死得更慘些,臉上多個邪教記號什麽的。”

他拆槍的速度自然比賭蛇組裝的速度要快,很快便重新把狙擊槍放回了手提箱中。

賭蛇道:“準備撤吧,我來發信號。”

槍匠應了一聲,躍出了熱氣球,跳到了拴繩另一頭連著的建築天台上。

賭蛇則留在熱氣球裏鼓搗了十幾秒,完事兒後用一個舒展開身體後仰的動作從那兒跳出來,在空中用袖劍割斷了拴熱氣球的繩子,最後優雅地落地。隨後站起身,快步行到天台上唯一的一扇門前,轉動門把並打開門,在門的對面,竟然是一處地下停車場的景象。

槍匠見怪不怪地跟著賭蛇走了進去,門被重新關上的瞬間,也阻斷了兩個不同空間的連接……

與此同時,他們待過的那個熱氣球緩慢升空,不到三十秒,在空中發生了爆炸。緊接著,一種黑色的火焰,在空中烙下了巨大的逆十字標志,過了一分鐘左右才散去。

全城都能看到這一幕,當然了,碼頭上的人也能看見。

戶坂死後,雙方也不知是僵持著還是傻眼了,反正在那兒站了兩三分鐘,都沒輕舉妄動。這時忽然就看見了遠方城裏的天空中冒出這麽一個標志來。

時侍貌似明白了什麽,但他腦中一時間無法想通的事還很多。而諸葛寨不愧為軍師一名,對此情況可謂是不稽思慮,斯須便了。

他倆肯定都沒聽到五公裏以外的槍響,但都看到了戶坂被爆頭,且知道,這一槍,非同凡響。那麽,當今世上誰有能力做到這種事?誰竟能用一發子彈去幹掉一名天衛?別人猜不到,時侍和諸葛寨卻能猜到,哪怕剛才沒猜到,看到這標志在幾公裏以外升起,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