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三人行

這件事情,在家明心中並未引起太大的波瀾。對他來說,不過是平凡人生中的一個插曲,真要說有什麽感悟,無非也就是“不管怎樣的女孩,被推倒之後,武功也是沒有什麽用武之地的”這類玩笑。不過,假如知道這個插曲在後來引起的波瀾如此之大,當時的他會不會推這麽一下子,可就難說得緊了。

總而言之,這一場令葉爸爸笑個不停的比賽之後,我們的懷沙MM開始在葉家的武館學功夫,並且將家明視為了仇敵。每次家明在的時候,一向都是她的靶子。這一帶也就是沙竹幫的地盤,柳家距離葉氏武館算不上遠,懷沙與靈靜成為親密的手帕交之後,每天早上參與晨練的人也就變成了三個。到了城郊的那片草坡,懷沙與靈靜互相練習一番,家明則照例在一旁發呆或者打盹。不過,早上遇上賣饅頭的時候,變成了由家明來掏腰包。

開學之後,柳懷沙自然是繼續在葉家武館練習,家明則忙不叠地推掉了那每天的一套拳。他興趣不在這裏,葉氏夫婦自然也不好勉強。不過每天傍晚柳家MM在的時候,仍然免不了被叫上去暴打一頓的下場。據柳MM說,這是飯前運動,輕松開胃。

葉氏武館之外,柳MM仍舊是壞學生的代表,惡名遠播,靈靜的成績則依舊高唱凱歌,偶爾參加這樣那樣的競賽,順手拿個名次,家明的分數則始終徘徊於六十七十之間,沒事的時候喜歡發呆,偶爾看些亂七八糟的書,成為學校裏一個毫不起眼的點綴,與同學的關系不算疏遠,也不算熱絡,除了每天都跟靈靜呆在一起,旁人如果對他有印象,大抵也是因為凡事總站在他前面的這位女孩子。

農歷三月底的時候,家明迎來了十一歲的生日。他自己倒是沒什麽感覺,靈靜用攢下的錢來買了一個收音機送給他時,他才反應過來。一向欺負他的柳MM則是送了一根棒球棒給他,貴是貴,卻足以顯出其剽悍的性格來——兩個女孩子都是不會打棒球的,在柳MM心中,球棒的作用估計也就是用來打架。

日子就這樣一派悠閑地過去。靈靜的性格看似灑脫,實際上很黏人,在家在學校都習慣了以“姐姐”的身份來照顧家明,但看在旁人眼中,自然只是當家明是靈靜的跟屁蟲。當然,某些時候也會因為一些小事冷戰一番,譬如說有一次靈靜在學校跟人吵架,被罵成是“男人婆,以後嫁不出去”,正好柳MM路過,將那人狠狠地打了一頓。不打還好,打了之後小靈靜反而難過起來,那天傍晚在城郊的小草坡上沮喪了好一會兒。家明陪在她身邊,看夕陽落下。

“我就是男人婆怎麽了?我就是喜歡打人怎麽了?作業不交還說別人,我明天一定要告訴老師……”

她紅著眼眶在那邊嘟囔半天。家明則只是靜靜地聽著,偶爾插上一句:“要不然我明天幫你打他一頓?”

靈靜破涕為笑道:“家明你又不會打架的,要打沙沙都已經幫我打了。”

“是啊,沙沙那樣的才叫做男人婆呢,真可怕。”

“沙沙是,我也是啊。”靈靜沮喪道,“小的時候在農村,那些人老說我像個男孩子,將來沒人要……哼,我最討厭有人這樣說我了。”

家明暗想,原來是兒時的陰影。不過這個年代雖然仍舊流行那種溫柔婉約的小家碧玉,以靈靜的外表,怎麽也輪不到男人婆這個稱號才對。那些家夥的下一句多半就是:“……所以把她嫁給我家的XXX吧。”想到這裏,心中一笑,隨口安慰道:“其實靈靜你很好啦,如果沒人要,將來我娶你好了。”

這是屬於大人的笑話了。靈靜聽了,紅著臉低下頭去。家明還以為她會感動,下一刻便會將初吻送上,誰知一轉頭,迎來的卻是不輕不重的一巴掌。臉上不痛,卻響得很,令人大丟面子的那種。

“我是你姐姐!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不理你了!”

語音清脆地嚷出這段話,靈靜轉身跑走,留下家明在那兒兀自苦笑。

此後兩天,靈靜果然沒有理他。

每天淩晨三點便開始了訓練,早晨靈靜不來叫他,他倒也樂得清凈,多睡一會兒。卻不知道小女孩早晨跑到小草坡上等了好久,就是想給他一個道歉的機會,誰知他卻在家裏偷懶。當天上課,靈靜正襟危坐不理家明,家明則在一旁靠著窗戶發呆。晚上兩人一前一後回去武館,靈靜先進門,重重地將門關上,賭氣不讓家明進來。家明敲了兩下,靈靜站在門邊心想你說對不起我就開門。誰知等了一會兒,敲門聲沒有再響起,開門看時,小男孩已經背著書包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當天晚上,靈靜生氣得飯也吃不下。家明沒有過來,葉涵夫婦也很奇怪。問起靈靜來,她自然不可能說家明想娶我,而我不給他娶之類的原因。第二天跑步去草坡時,家明依舊不見蹤影,靈靜坐在那兒大哭了一場。旁邊的老爺爺老奶奶心痛得安慰她半天,如果不是門市部之類的還沒開,估計立刻便會有一大堆糖果堆到小女孩的身邊來。